消息,不期而至(5)
一个男人,正倚靠着挽筝房门门框安静的看着挽筝叠着被子。他,健康而略带黑色的古铜肌肉,穿着合身的藏蓝色小礼服,亮蓝色的羊毛针织薄款毛衣,修身深蓝色牛仔裤,倾斜着身子靠在门框上,两手交叉在胸前。见挽筝向他看过去,嘴角挂起浅浅的笑意,金色半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格外明媚,气定神闲对挽筝打着招呼:“hi,早!”惊得挽筝差点跌落在地上。
“苏贺!”挽筝惊叫道。
挽琴和昊地也闯了进来。
看到昊地,挽筝几乎傻在当场。
太像了,太像了。不仅是从外貌还有那股淡淡的忧愁的感觉,怎么看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尤其现在昊地穿着和昊天曾经一样的黑色衬衫,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挽筝的时候。挽筝一霎那间又回到了高中时刻。
“…你要的数学复习资料。我找了好久,都在这里了,你应该能够用到。”那时候,昊天也是这样,穿着黑色衬衫,安静的站在面前,温柔而忧伤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深情,轻柔的话语似乎还在眼前。
“挽筝姐,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昊地啊!”他开口说话,似在面前,也似在梦中。
“昊地。”挽筝喃喃自语。
挽琴走过来拽了一下失神的挽筝:“姐,你不认识昊地了啊!”
“哦!昊地啊!哪能不认识?”挽筝缓了缓神,连忙用话回了过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见,都长这么帅,我都不敢认了。”
是的,这是昊地,不是昊天。虽然两个人长得十分的相似,虽然昊地已经从当年的小屁孩成长为一个嘴角边冒出小小绒毛的年轻男子,虽然他也穿着黑色的衬衫。也是一切都掩盖不了他骨子里面的不同,那是眼睛的不同,昊天的眼中总有雾气朦胧,永远没有昊地这般眼眸阳光,目光清澈。
挽筝心口有秋风刮过荷塘的萧瑟。
挽琴是伴娘,昊地是伴郎,绝佳的组合。与挽筝热热闹闹的寒暄过后,挽琴和昊地风风火火的走了。
一直在旁边安静站着的苏贺突然凸显了出来。
“你不去?”看着绝尘而去的挽琴和昊天的车辆屁股,挽筝问同站在门口的苏贺。
“去啊,跟你一起去。”苏贺用玩味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挽筝有些嗔怪。
“如果不准备去,怎么舍得从茉莉回来?”苏贺笑着看向挽筝。
“那也不用跟你一起去吧!”自己还没有做出决定,可是行为已经暴露的心事让别人发现并说破,挽筝有些懊恼。沉默了很长时间,挽筝还是决定反击。
“你觉得有比我更合适的同伴吗?”
挽筝一时语塞。是的,他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他,挽筝真心想不出能够和谁一同出现在昊天的婚宴上。无它,只因他是昊天也是挽筝的朋友,只因他最了解挽筝与昊天之间所有的事情,只因他总是安静的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给予适当的安慰和鼓励。只因如果有他在,就算婚宴上有任何的异常,也不需要解释。
家中已经没有别人,让苏贺留在自己家中无疑并不妥当。乡里乡亲熟络的同时,也必然沾惹上指手画脚的恶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挽筝虽心中坦荡荡,但好歹这是父母亲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被人嚼了舌根子毕竟不好。想到此,挽筝不再争辩,索性取了外套围巾,招呼苏贺出了门。
十二月的冬季,干净消瘦。
想必是吉庆的日子,想必是喜庆的日子,想必是适合外出的日子。有那么喜欢占卜算卦的母亲在,怎么会不让闺蜜儿子的婚宴进行的顺顺当当、符合阴阳八卦、四季常理。
挽筝安静的从门口走过,昊天家四敞大开,张灯结彩,却安静的很。这样的时间点,想必都在接新娘的路上。心中突然干涩起来。
离家几年,宜布的变化显而易见。街道两旁接天蔽日的法国梧桐已经被新的小树苗代替了。以往湿润的、热闹的街边如今光秃秃的暴露在整个天气之下,如同整个气息暴露在空气之下,缺乏水分,让人窒息。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不能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挽筝给自己打气,找了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挽琴给昊地打来电话,我们就都知道了。”苏贺看了一眼挽筝,实话实说。
果真必须要面对了,挽筝深吸一口气,想必昊天也知道这个消息。
“这么多年没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苏贺转移了话题。
挽筝知道这些都是客气话,从来都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苏贺喜欢的女生类型,不够知性,不够优雅,傻呵呵的大姐性格。与以往出现在苏贺身边的女人相比,土气不少。所以并不会把苏贺话当做真话听进去,所以才能这么多年尽管没有见面却一直保持着电话和邮件的联络。
“你倒是变了不少!若非提醒!我都认不出来了!”挽筝实话实说。这样的时候,挽筝不想自己腹背受敌,面对昊天的打击已经让自己元气大伤,若是还要猜测不相关人的目的,实在是太累。
“是变帅了吧!”苏贺指着自己的脸,打趣道。
“越来越帅了!”
苏贺脸上不由一阵发热,却什么也没有表现,慢慢跟着挽筝向前走去。
“昊天的婚礼,你不用帮忙吗?”挽筝有些疑惑。作为昊天高中最好的哥们,就算大学及工作的时候没有太多的交集,这种时候也应该站在身边的。
“昊天的婚礼哪有你重要!”苏贺笑嘻嘻的说道。
“嗯?”挽筝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苏贺,深情严肃。
“昊天不放心你,他说了如果把你陪好了就是帮了他最大的忙。”苏贺不疾不徐的说道,心中却藏了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果然!挽筝心里有些酸楚。果真是不放心的。何必?。
“时间还早,陪我去江滨公园走走吧!”挽筝请求到。
苏贺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瞬间而逝,然后痛快的答应了。
城市很小,江滨公园离挽筝的家也不算很远,于是散着步就走了过去。刻意避了昊天的话题,挽筝与苏贺边走边聊,时光似乎倒流回来,那个高三。
所有人的高三都伴随着焦灼和混乱,挽筝的高三也不能免俗。高三开学第一天,当挽筝抱着书从一楼慢慢走上来,一路上听到的就全部是关于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苏贺。”
“就是那个高考考了620分还选择复读的人吗!”
“对啊、对啊!”
“我要是考这么高的分数早就跳着去读大学了,谁还在高三苦苦挣扎啊!”
“就是、就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式走进挽筝的世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家都被他身上笼罩的光环震慑,围在楼道上叽叽喳喳议论不休。那日天朗气清、阳光甚好,杨树郁郁葱葱,明艳的阳光掠过上下翻飞的叶片跌落在楼道议论纷纷的人群身上,也倾泻在苏贺这个目不斜视走进高三五班教室的俊朗男孩的身上。挽筝犹记得当时看着苏贺有些脸熟,却记不清楚在哪里见过。
“是他!”珍珍说道,脸已经通红。
“你认识啊!”挽筝疑惑的问道。
“不认识,但是真的好帅啊!”珍珍在一旁念叨着,一边做花痴状。
“没有昊天帅!”挽筝也回了一个同样的花痴状。
“是、是,谁都没有你的昊天帅!”珍珍翻了翻白眼,一边逗着挽筝,一边继续着:“真是太完美了,长的这么帅,学习成绩还这么好,你说老天怎么会让一个人这么完美啊!”
然后挽筝被珍珍拉扯着围过去,从走廊的窗户看过去,苏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翻出书来好整以暇的看着。
“好帅啊,怎么这么帅!我要跟老师调座,跟他做同桌。”珍珍说道,说话间人就走了出去好远。留下挽筝在后面着急的不断说着,你等等我啊。
后来珍珍真的如愿以偿做了苏贺的同桌,当然那是后话。毕竟离开高中那段时光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回忆起来难免有些生涩。但是珍珍初见苏贺时满脸放光、花痴的表情犹在眼前,想想都觉得好笑。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刚进教室的时候,我们班的男生都想用眼光杀死你!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么气人的事情,明明学习成绩好却还要复读。而且你一出现在我们班,我们班的女生有一多半都把你当白马王子了。”挽筝一边回忆,一边打趣苏贺。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苏贺听完挽筝的回忆,哈哈乐了起来。“那你知不知道你在我们印象中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别说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什么好话。左不过就是跟在你们身后的一个小屁孩!”
“呵呵,这都让你猜中。”苏贺笑呵呵的答道。
但其实,挽筝一直都不是这样的一种形象存在于苏贺的世界中。
苏贺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挽筝。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季正午,昊天和他们正在体育场踢球。阳光很灼热,除了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的挥汗如雨的他们就只剩下一个负责收钱的老头躲在阴凉的地方打瞌睡,炎热的天气,一直不停的流着汗,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场地费,焦灼的空气,他们都有一些焦灼。
天空没有一丝云,然后起风了,随着吹动的微风,一个女孩出现了,那就是挽筝。苏贺一直不认识挽筝,初次见到她的那天,阳光突然间明媚温柔了好多,虽然距离很远,但是苏贺似乎能够看到挽筝脸颊上跌落的汗珠。那天,挽筝穿着一条黄色的裙子,头发凌乱的披着,吃力的出现在体育场的入口。身后用一张蛇皮袋子拖着两个西瓜,一边用力拖着从打瞌睡的老头身边走过,一边冲着他们喊道:“昊天哥,快过来,西瓜来了!吃西瓜了!”
大家都有一丝犹豫,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人的思维都有一点滞后。但是很快大家就都反应过来,欢呼着放弃脚下的球冲了过去。
等到昊天和大家欢呼着将两个西瓜搬运进来,安顿在草坪上之后,昊天问道:“挽筝,带刀了吗?”
苏贺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就是挽筝,与昊天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妹妹。
“啊~!我忘了!”挽筝满脸的懊恼。
“没关系,没关系,劈开就能吃了。”苏贺伸手以手做刀劈了下去,西瓜应势分成了好几瓣。
随后,大家也就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了。当然昊天没有忘记从西瓜中跳出一块形状还不错的递给挽筝。
挽筝应该早就忘了那个以手做刀的男生,但是苏贺从来没有忘记,因为后来他的手为此疼了好几天。
后来等到苏贺复读、上大学,虽然也经常去球场踢球,也在球场邂逅了形形色色的女生,可是再也没有在那个女生都严肃、拘谨、面临学业、老师的教导以及父母的唠叨牵扯时期出现的暑中送西瓜的挽筝来的让人印象深刻。挽筝,成为苏贺中学时期球场上唯一的女性记忆,也成为苏贺中学时期唯一的女性记忆,伴随着西瓜的香气、灼热的阳光和微微的疼痛氤氲在苏贺的整个青春时期。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当然苏贺也没有打算让挽筝知道。因为这个故事里面有昊天,而昊天是苏贺现在唯一想回避的话题。
聊着学生时代的故事,苏贺与挽筝慢慢向江滨公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