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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恩断义绝

却说上川赖朝大军来到,先将那羁押的黑田长兴与家眷尽数拖出斩杀祭旗,而后一路向北攻伐,斩将夺城,不过月余,已攻打至筑前城。

黑田长政震怒,与长子黑田忠之率黑田家所有军队,共二十万之众在筑紫野城决战。

那日对阵,上川赖朝向城头厉声高叫道:“黑田长政,你明里支持羽柴大人,暗地里却与柴田家勾结,甚是可恶。如今柴田已绝,你黑田再无靠山,识相的乖乖投降,我力奏羽柴大人保你等一命,否则大军攻入,教你等皆尸骨无存!”

黑田忠之在侧,闻言大怒,叫道:“你勿要血口喷人!我黑田家几时与柴田勾结?你如此造谣,不过是要找借口攻打我家军,蚕食我土地。某有命在日,定寸土不让,你便放马过来,某何惧也!”

上川赖朝冷笑一声,道:“不识时务!”一声令下,那大军万箭齐发,呼啸攻城,霎时杀在一处。

只见这边数架弩车喷吐凿子箭,将城墙打得支离破碎;又有投石机投出巨大火石。这重型器械投出的弩箭炮弹,一旦撞到兵士身上,登时不是将敌人立即斩作数段,便是砸得身体碎裂糜烂,熊熊起火。

二方战至午时,只杀得血流成河,伏尸数万。那黑田军虽损失惨重,但前仆后继将那城头守得固若金汤。上川赖朝大军虽众,且器械完备先进,短时内却也难以攻打进去。眼看自家战死兵士数量愈来愈多,只是毫无寸功,方才命攻城的兵士撤下。

黑田长政坐在军营,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其下谋官小野幸朗道:“我军今日与上川一战,损失共五万余人,杀敌六万余人。我虽有城墙掩护,但敌军器械精良,相较各方攻城之战,我军的战损极高,而杀敌数却极低。”

黑田长政道:“各位将军有何计策么?”众人闻言都叹息摇头。却吉田三成道:“敌军如此强势,我军实在难以匹敌,不若弃了此城,回保福冈。那时他若穷追不舍,是孤军深入。我等调集兵马先截他后路,断他粮草。他必军心大乱。而后迎头痛击之,定然得胜。”黑田长政闻言默然不语。

却阿部大美大叫道:“我主家黑田是扶桑鼎鼎有名的大名世家,岂能被人打到家中尤要退却?若依此计,即使得胜,日后也必被各大名家耻笑胆小,遗臭万年!我等又有何面目立足?我绝不依从,即使战死,也不后退半步!”众将闻言都互望点头。黑田忠之见父亲理了理颌下长须,心中大急,叫道:“父亲大人,众位大人,不可如此!那上川家此刻兵强马壮,我等力有不足,应依吉田大人之言,智取是上策。若一味拼搏,定是败多胜少,更有灭亡之危!”

黑田长政闻言大怒:“竖子无知!我若退却,便让敌军欺侮到老巢去了!倘若还是败,则定落个千古的骂名;即使得胜,也难止人闲话,届时个个都敢在我头顶拉屎撒尿!”又向众将官道:“众将听令,今日里宰猪杀羊,好好犒劳兵士,明日出城,与那上川的小儿决一死战!”众将闻言振奋,都道:“是!”

却说上川赖朝在距筑紫野城南十里下寨,又与黑田军交战有半月余,只是损兵折将,并无尺寸之功。双方这一战,各自都损失了有七八万人马,血流千里,惨烈异常。

这一日忽而乌云盖天,下起惊天雷雨,只得守营不出。众将商议,上川晴子道:“那黑田老儿有城池作掩护,我军虽有攻城器械相随,但大军交锋,短时内也难以决出胜负。且拖日久,定增加我军伤亡。”上川赖朝道:“小妹说的极是。”向其下众人问道:“哪位将军有破敌计策?”其下一将名石原大荣道:“我等可分兵四路,各自攻打那筑紫野城东西南北四门。”

上川义经道:“不可。那筑紫野城颇为宽广,东西有十二里,南北有十五里。且城外地形复杂。我等若分兵而击,倘若兵力分散,我各军难相互联络,自顾周全。而那敌军在城中机动极快,若我军消息延迟,行动不一,定被他逐个击破。”

上川赖朝道:“义经说得是。我等不可分兵而战。义经又有何计策?”

上川义经闻言,望了望身旁杨雁翎,转头道:“我已派探子查探过筑紫野城,那城池虽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但却有一处致命弱点。”

上川赖朝闻言,道:“哦?什么致命弱点?”上川义经道:“那筑紫野城址低洼,城外不到三里处便是万云川。如今已入秋,渐渐地进入枯水季节。此刻难得这场大雨,是老天助我们成功。若多下两天,那大河必定洪流泛滥。我们要趁此机会掘开河道,那水必定灌入筑紫野城中。届时他城池被大水淹没,定无计可施,任我宰割。料他必不投降,向福冈逃窜,我军便事先在路上埋伏,定能擒杀那黑田老儿。”

上川赖朝闻言大喜,道:“真是好计策!”吩咐众军行事。

黑田长政日夜巡查城墙,生怕上川大军攻城。但过四五日,却不见有丝毫动静,不禁狐疑,向众将道:“那上川气势汹汹要与我决战,却数日不见有敌军来攻,是何也?”阿部大美道:“料得是那上川赖朝小儿见我军军容雄壮,同仇敌忾,已是怯懦,不敢来了。”黑田长政摇摇头,道:“他既调动三十万大军前来,岂有怯战而退之理?”

黑田忠之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不可不防。我今日便偷偷派探子去查明情况。”黑田长政点头。

夜中那探子回报,只将黑田忠之惊得魂飞魄散,慌奔到父亲卧房前,急急敲门,叫道:“父亲大人,您安歇了么?出大事了!”

黑田长政闻言,也不开门,暗暗地握剑在手,冷冷地道:“出了何事?”

他对自己这长子其实有些提防。在三个儿子之中,数黑田忠之最有野心,城府也是最深。前次逼死兵败的黑田高政一事,虽是高政罪有应得,但仍旧让他这个父亲感到震惊与恐惧。他觉得黑田忠之为争权夺利,竟可在敌军压境之时残杀手足同胞,对自己这个父亲又能留几分情面?且黑田长兴一死,这份威胁之感更是强烈,但觉自家家主地位岌岌可危,便也愈发不喜欢他。

黑田忠之闻得父亲语气,登时一愣。他那里不知黑田长政的心思?不由得暗暗苦笑。其实他所作所为虽是冷酷无情,但一心为黑田家。二弟黑田高政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将,黑田长兴则是个一无是处,毫无主见的窝囊废。若是他们二个继承藩主之位,只怕传承不得多久便要败坏一空。但那家将之中,却是有半数以上家将因高政打仗勇猛无畏而站在他这一方,而且自家这个父亲也极是喜爱高政。自家虽有谋略,支持者却寥寥无几。

眼看家主之位毫无疑问地要落入高政手中。忠之心里大是惊慌,却高政领重兵伐大川,反而兵败逃亡。此是千载难逢之机,是以他毫不留情,教高政自尽抵罪。而因此遭,父亲对自己猜忌日益深重,竟隐隐有处处打压自己的趋势。

黑田忠之强忍心上悲哀,道:“上川家要掘开万云川,引大水淹杀我筑紫野城!”

黑田长政大惊失色,慌教人点起长明灯,召集众将在议事厅,说了此事。那众将都亡魂大冒,六神无主。阿部大美大怒,叫道:“这上川的小儿用心如此险恶,待我冲出去与他们决一死战!”说罢便要夺门而去。却被黑田长政喝一声:“胡闹!”只得悻悻坐下不语。

黑田长政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大雨,道:“罢了罢了,大势已去,这城池是守不住的了。你们快下去召集军马,连夜撤出筑紫野,以火光为号,不得有误!”那众将得令都去。

便众军冒雨集结,出北门。正在此时,忽闻得东北方向上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奔来,那城墙与民居屋瓦受震,颤抖不已。黑田众军知大水已至,相顾失色,慌得各领军队冲出城门。

但那大水来势甚猛,那军马还未行出二三里地,登时被滔滔浊浪吞没。且那洪水愈发猛烈,不过多时,已将那城池周遭数里尽皆淹没,变作混黄色的汪洋。

黑田忠之与黑田长政等人领着七八万人马并未来得及出城,见得此城已被洪水围困,插翅难飞,又见奔出城的三四万军马都被大水掩杀,鲜有逃生,不由得心胆俱裂。

阿部大美领着三千军马侥幸登达北岸,回头望见夜幕下洪水滔滔,料得黑田主军被困杀城中,不由得扑地大哭。却在此时,闻得那处一声炮响,便自高处杀下一支军队。为首的是真田永庆,大叫道:“那黑田的残党,纳命来!”阿部大美大怒,执双锏去杀。那二人在浑浊的洪水畔争斗,棍来锏往,难解难分。又有众军交战,杀声震天,风云变色。

但行过有三十合,那阿部大美渐渐地酸软力怯,慌回身就逃。真田永庆纵马赶上,大喝一声将棍敲下,便那棍子自脑后“噗”地一下将阿部大美脑袋打得稀烂,登时绝命摔下。却他左脚卡死在马镫上,身子倒挂在地下,被那无知的畜生一路拖行而去,撞得血肉模糊。

真田永庆得胜,叫道:“你等主将已亡,快快投降!有不从者斩!”那伙兵马闻言慌得都下跪受降。

黑田长政见那洪水汹涌已快淹至城头,料得难以逃生,不觉心如死灰。却唤黑田忠之过来,在他耳边叮嘱几句。黑田忠之闻言转身下城头。原来那城中因有城墙防护,虽城门各处与一些小门小洞进水,倒还不如何深,只有齐腰深浅。

他涉水到得一处城隍庙中,忽地钻进去找寻着什么,不多时抱着一个木盒,湿淋淋地出来。那木盒子被水与泥泡着,甚是脏污,他将泥水抹去,便见盒上雕有一头八首八尾的怪物,甚是狰狞。也不知其中装的是甚么宝贝。

黑田忠之复转至城头之上,将盒子交给父亲。

黑田长政将那木盒打开,只见其中闪动光芒,原来是一把银白色的长剑。他眸光忽而凛冽,凶煞至极,厉声高叫道:“上川的小儿,我便死了,你们也休想活命!一起同归于尽罢!”将那长剑连同木盒投入城外波涛。须臾,只见天空中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城外波浪滔天,声势骇人至极。

黑田忠之并未知晓这盒中之剑是什么器物,但闻父亲言语冷酷,又见天外雷电狂风大作,不觉大惊失色,慌得拉扯黑田长政道:“父亲大人,快下城躲避!”却黑田长政一把将他推开,戟指怒骂道:“你这竖子滚开!勿要在此假惺惺的!谁不知你觊觎家主之位已久?你逼杀兄弟,陷死父亲,不就为了福冈藩藩主的位子?如今我豁出去了,教这些人与我一同陪葬。你什么也剩不下!”说罢凄厉哈哈大笑。

黑田忠之闻他疯癫乱叫,口不择言,叫道:“父亲大人,你在说些什么!”伸手又拉,便那黑田长政大怒,喝道:“我叫你滚开!”一脚狠狠踢来,正踏中他小腹,登时将他踢在地上。黑田忠之腹中剧痛,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坐在地上,半晌才艰难爬起,又见黑田长政披头散发癫狂的模样,心间又痛又悲。便摘了头盔,将面上泪水血水连着雨水擦去,独自跌跌撞撞地下城头来。

那吉田三成撑着竹筏迎面赶上,叫道:“少主快来!”将他拉上,顺着水流径往城南去了。

二人随洪流漂出筑紫野城,进入洪水之中,便远远望见,那城北处凶河翻起惊涛骇浪,震天动地;其上雷电飞舞,撕裂天空,如末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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