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四路伐军

却说那日上川晴子等众人正在府中商谈收兵买马之事，忽地闻一名守城的军官急步而来，叫道：“有急事报！”上川晴子唤入，道：“何事？”那军官道：“黑田长政派军来伐！”众人闻言都大惊。上川晴子忧心忡忡，暗道：“我等方在城中驻脚，城墙未修，军力未足就要面对强敌来伐，可怎生是好？”却装冷笑，道：“各位大人，我等且先去看看他来的到底是什么货色！”率众而出。

众人来到城头上，早见黑田高政率众将，领有万余人来城下讨战，又闻那城下一条大汉骂骂咧咧。上川晴子皱眉道：“底下是谁在嚷骂？”那军官道：“这人自称是甚么讨贼大将军，名字叫作酒吞魂。”上川义经闻言哈哈大笑，向那众人道：“这般货色看着就是个贼寇，却称什么讨贼将军，莫不是自己讨伐自己吗？真是笑煞人。黑田军看来也不过如此。此战我必打得他屁滚尿流！”那众家将都哄笑。

却上川晴子问石田不正道：“石田大人，你是黑田旧部，对此人有何看法？”石田不正被她叫一下，以为她发觉了自家勾当，登时心上一紧；又闻她问道，才松口气，不由衷地嘿嘿笑了笑，心虚道：“如义经大人所言，不足为虑，不足为虑……”上川晴子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又见城下那人骂得欢，便道：“谁与我出战此人？”

这边上野武藤道：“我去！”策马出城叫道：“我把你个不长眼的村汉，敢在此叫嚣，吃我一刀！”纵马执刀劈去。

却那边一个黑影窜出迎上，上野武藤看去，原来是个赤足的矮子，不由得一笑道：“不知好歹，找死！”将刀对准他脑顶砍去。但那矮子竟不避让，忽而双手将那撞来的马匹擒住前腿，复一脚踢在那马前胸，将那马踢翻在地，上野武藤也重重摔下地来。

众人见那骏马虽不算高大，但奔腾之下千斤力道还是绰绰有余，然而却被那矮子一脚踢翻，不由都变色。便那矮子取出匕首上前，“嚓”一下将上野武藤的脑袋割下，高高举起。

登时那黑田军山呼勇猛不休，这边上川军折了一阵，慌紧闭城门不出。

上川晴子等人将军队大部都调在南门，日夜坚守，只怕他要强攻。

第二日，众将正在城头下议事，那矮子又来叫门，骂得甚是难听。伊藤嘉川气不过，认为昨日之败是上野武藤武艺不精，不顾众人阻挡，便棹一把长枪在手纵马冲出门去。见那矮子正立在黑田军前，更不打话，捻枪就刺。那矮子身形灵活，但忽左忽右地闪避过了，伸手又要来掰马腿。伊藤嘉川马术惊奇，慌在那马腿落地前将腿狠狠一夹，那马腰上大痛，登时人立而起，躲过了那矮子手臂，复将枪望下一搠，“铛”一声闷响，正中那矮子后背。

上川军众都大喜，以为杀敌得胜。却见那矮子竟未有丝毫损伤，反而大怒，急伸手将那枪尖捉住，用力地拽。伊藤嘉川不肯放手，在马上与那矮子拼起角力来。那马有千斤之力，伊藤嘉川更是勇猛武将，两臂之力不下五百斤，但与那矮子相斗气力，竟不分上下。未几，但见那矮子将腿用力一扫，登时将那纤细马腿踢折，那马匹惊叫一声，仍旧带着主人摔倒在地。

那矮子正要赶上切头，这边上川晴子慌忙下令放箭，登时城头上飞蝗如雨飞下。那黑田军怕有伤亡，赶忙大叫撤退，那矮子收了刀，跟着一蹦一跳地走了。伊藤嘉川才捡了条性命，捡了长枪回城中来。

那上川军自此任他不管骂得有多难堪，也闭门不出。如此过二三日，忽闻探子报道：“上川大人，那黑田军攻不进城来，却就将城围住了，断绝了内外联系。如今城中人既出不去，那城外之人也进不来。”上川晴子闻言不觉忧心忡忡，因唤督粮官问道：“我军还有多少存粮？”督粮官道：“还有四百余石。”上川晴子点点头，示意他退下，向众家将道：“我军原有一千五六人。自夺了大川，吸融田旧部，又招兵买马，如今共有四五千人。这四五千人每日每人口粮配发七八两，若无外界粮食输入，则这四百石粮食也只够我军半月消耗。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好方法摆脱现下困境么？”

那众将闻言都有些惊慌，议论纷纷。真田永庆大怒，叫道：“我们跟他们拼了！左右也是个死，与其在这里饿死，还不如战死痛快！”其他人闻言也都义愤填膺，如是说道。

上川晴子闻言摆摆手，道：“众位大人有此心意，我感激万分。但此刻未到我们送死的时候，还请稍安勿躁，想法子解决难题。”那众人又激烈讨论，莫衷一是。只是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却说杨雁翎自连日闲来无事，将屋中书架上诗赋与兵书来细细品读；又有文房四宝供卖弄，倒也自得其乐。日跌十分，忽闻有人敲门，原来是上川晴子。杨雁翎请入，递了一杯茶，道：“晴子小姐找我何事？”上川晴子抿了一口茶水，笑道：“无事便不能找你么？”杨雁翎摇摇头，道：“晴子小姐日理万机，为军务日夜操劳，怎么会无事寻我？定是有事而来，说罢。”

上川晴子闻言道：“算你狠。确不出你所料，我夺了大川，被那黑田长兴的父亲黑田长政讨伐，如今将大川围困得水泄不通。城中粮米将磬，如何是好？”杨雁翎闻言，道：“这城中粮米之事，我却难帮你解决。但他既然从你米粮下手，要不费一兵一卒攻破你城，你便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这一语点醒梦中人，上川晴子惊喜道：“确实如此！那黑田老儿此次带了不下二万兵马，必也随军带有大量粮草。他无城池可守，只可能放在后营中。我若寻机将他粮草烧了，他可不得不退兵。”又犯难道：“可他手下有几个牛鬼蛇神，都甚是厉害，我城中无人匹敌，更遑论攻到他大营。”杨雁翎闻言闭嘴不说，只是看书。上川晴子见他如此，将茶杯放下，躬躬身子，出门去了。

上川晴子回到帅府，只一筹莫展，便召了长野宫和谋事。忽闻报道：“大人，门外有人求见。”上川晴子叫道：“请入。”见来者是个满面长须卷毛的大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那大汉道：“鄙人叫松下大原，那黑田军中的矮子，名叫丹河童子，是鄙人仇敌。我此番来此，一来是要复仇，而来是为大人排忧解难。”上川晴子闻言一喜，转念又疑虑他是敌人派的卧底，道：“那矮子力大万钧，本领高强，你能对付得了他？”松下大原丝毫没有听出上川晴子怀疑，哼一声，颇为自傲道：“那矮子算什么？他灵活，我比他更灵活；他力气大，我比他力气更大！”说罢奔出中堂，却将那门边一个作路灯的石桩抱住，大喝一声连着石墩抱起，举在头顶。那石桩有一人半高，不下三千斤，且放在此地，年深日久，已经长了一层厚厚青苔。二人见那大汉抱起，竟似不费吹灰之力，不觉都是大喜。

次日，那黑田军又来叫阵，这边上川晴子领了众家将上城头。那矮子在城门前蹦蹦跳跳耀武扬威，甚是猖狂，将众将气个半死，却又无法可施。却上川晴子大笑，命将城门放下，便从中蹒跚地走出一个络腮胡的肥汉，形容猥琐肮脏之极。

那黑田军见得，不由哄笑一片；便是上川军这，也有多想笑而不敢笑，憋得面红耳赤者。上川义经一脸错愕，道：“堂姐大人，这……”却上川晴子笑而不语。

那矮子嘿嘿地笑了一声，纵身便扑来，与那肥汉搏斗。转眼过有二三十招，不分胜负。众人见他二人虽是步战，却比那马战还激烈。二人各执短锤匕首，斗得难解难分，沙石飞扬。

不多时，那矮子忽然变招，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腾一圈，落在那肥汉身后，将手中刀子扎来。那肥汉身材臃肿，腾挪不及，眼看要被匕首穿背，忽地身形一矮，躲过了刀锋，旋而一滚，脚上将那矮子的细腿拌了一下，那矮子登时向前扑倒。肥汉见得占了一招，大喜爬起，手中锤便敲下。那矮子慌打个滚闪开，便那锤子锤在地上，登时一声闷响，竟砸出个大坑来。众人见得都吃惊，若方才这锤锤在人身上，定是血肉横飞了。

那肥汉一击不成，又将锤子连着打来，那矮子大惊，慌在地上滚得像个木头桩子一般，险险躲过几锤。却被那肥汉赶上，一脚踢在肚子上，登时叫一声飞在城头下。便那城头上几个事先安排好的军士一股脑投下硫磺硝石与石灰，上川晴子取过强弓火箭射下，那处霎时燃起熊熊大火，毒雾滚滚，将那矮子淹没其中。

上川义经见占了时机，振奋大喝一声，率众冲出城门掩杀一阵，只将那黑田军杀得兵荒马乱夺路而逃，追有一里地才回。这边军士早已将那矮子用铁链五花大绑地押回城中。上川晴子危坐高堂，道：“你这恶棍，杀我家将，又折我两阵，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斩了！”将令箭投下，那刽子手便一刀剁下那矮子脑袋。只见一阵青烟过，那矮子尸首分离，现出原形来，原来是个河童。

那肥汉见得，也将身上衣服扯了，现出猿猴原身，道：“我此间仇恨已报，就此告辞。”说罢离去。那众人见得是妖怪，不由都面色煞白。长野宫和便要动手擒拿，却上川晴子拦着了，道：“他对我们无害，放他去罢。”

第二日，那黑田军又来叫阵，为首的是鬼面将军、大和尚二人。伊藤嘉川想起前次出战遭挫，恐众人看他不起，叫道：“大人，还派我去！此战我定要一雪前耻，打败黑田，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上川义经道：“你前次已败在那河童手中，这鬼面将军与大和尚看似更为厉害，你能敌得过他？”伊藤嘉川羞愤难当，叫道：“若斗他不过，我便战死城外，也绝不进城半步！”说罢纵马而出。

便那鬼面将军迎上，将刀来砍。伊藤嘉川急掣枪挡住，二人在马上一阵好杀！但见这个将军快刀又急又利，那伊藤长枪又凶又狠，转眼行过二十招。那伊藤嘉川渐渐手软筋麻，力怯不敌，只得且战且退。这城头上小池俊介见得，道：“伊藤君努力杀敌，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罢也纵马而出，掣刀大叫冲去。那鬼面将军见得，忽的鬼脸面具一张嘴，一支古无飞镖激射而出。伊藤嘉川猝不及防，被那镖钉在脑门，以为必死，登时冷汗大冒。却他并未察觉疼痛，伸手摸摸额头，那里有什么飞镖？刚刚一幕，倒似是幻觉一般。抬眼看看，那鬼面将军已经纵马回本阵。

小池俊介纵马急停在他身旁，道：“伊藤君，你没事罢？”伊藤嘉川脑中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见同伴问起，才道：“没事，敌军撤退了，我们也回去罢。”说罢一同纵马回城。

那夜中，众军森严戒备，四处巡逻。

城中一户人家正睡得香熟，忽地闻窗外“咔哒咔哒”的咬牙声，又有个轻轻的脚步在后院踱步。那家主吃惊，以为是贼，便起床取了大棍悄悄绕在院中。忽地见一个事物，只将他吓得心胆俱裂，浑身颤抖，长大了嘴巴叫不出来。原来那处却是个有四五丈高的白森森的骷髅，正在月光下椅脑袋，“咔咔”地磨牙。

却那骷髅见得有个活人，忽而桀桀大笑，伸手轻轻捉起。那家主亡魂大冒，惨叫一声，立时被那骷髅一口啃掉了脑袋，咕嘟嘟地吸血。

那家主的婆娘正睡着，闻得后院有人叫，转出来看时，正撞着那骷髅一口口地将自己丈夫啃作碎肉，只吓得尖叫一声：“鬼啊！”回头没命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