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阳第二三一章 人世苍凉
黑晨以及布袋变身的律法女王，此时已经回到苏辰身边，而玄尊口中的手掌，自然便是黑晨口中不住挣扎的那个，黑晨自进阶以来，早已开了灵智，除了还不会话，已经与平常修士无异。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黑晨摇着尾巴躲到苏辰身后，苏辰有伤在身，倒也只能摇头苦笑。月关应玄尊之请，原本有些犹豫，但是他报仇心切，一心想手刃王汉，而玄尊轻易便能出卖王汉，这也在意料之中，所以，赐良机，他怎么会选择放过，
“苏辰友，不知你意下如何？”月关一边询问，一边手上又使了使劲，九妹的喉咙被一下子锁紧，虽然她还在晕睡之中，却也是脸红勃涨，目露痛苦之色，眼皮疯狂地打着架，四肢下意识地摸爬挣扎。眼前形势下，苏辰追不上月关，除不掉玄尊，九妹的性命，攥在月关手上，玄尊又虎视眈眈，着实是情势危急，再一次，苏辰为了自己的弱，深深自责，那个九妹崇拜的大魔王，终究不是无所不能，连保护她，也是力有不逮。
“九妹，九妹……”
一路呼喊，奶奶步履蹒跚，终于还是不顾族人劝，几乎是从山上滚将下来，看见九妹性命堪忧，奶奶泪如雨下，只能求苏辰救下九妹，并责怪自己不该带苏辰和九妹回来。月关面无表情，几近冷漠，他干净精致的脸庞上，读不到对九妹，对众生的一丝怜悯，与月牙湾上遇见时，已经判若两人，看来仇恨可以使人坚强，也可以使人疯狂。玄尊，王汉，各怀心思，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看着苏辰抉择，苏辰颓然坐地，须臾之后，索性直接睡在雪地之上，看苍穹不停落雪，轻轻地，苏辰突然感觉好累，就在他睁开的眼睛将要闭上时，一片雪花正在这时，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之上，瞬间便融成一滴水，流过眼睑，然后顺着眼角滑落，像泪又像雨，苏辰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虽然还有些朦胧。
这时，黑晨跑过来，将嘴中手掌送到苏辰手里，又伸出舌头开始舔苏辰的脸，苏辰睁眼看见黑晨，瞬间有些泪目，黑晨只是一条黑狗，却可以为了苏辰放弃自己心爱的东西，在黑晨眼中，苏辰的喜怒哀乐便是它狗生的全部，那么苏辰自己呢？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又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握住那手掌，苏辰明白自己没有了选择的机会，他只想在换回九妹之后，就跟着奶奶，九妹，老老实实地待在落雪城，老死异乡。如行尸走肉，苏辰缓缓来到月关面前，一手将手掌交给月关，另一只手则将九妹稳稳的抓在手内，又紧紧地抱在怀里，悄无声息地退走，苏辰木然地看着远方，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强敌在侧，苏辰倒地，律法女王一边摇头苦笑，一边结印将苏辰与九妹，奶奶与黑晨尽数包裹在自己的结界之中，她突然有些心疼苏辰，她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经历如苏辰般曲折的苦难，更没有见过一个本就苦难的人，却又像瘟神一样，始终在带给自己爱的人以灾难，他怀疑自己，怀疑人生，他想放弃，却放弃不来，想坚强，又没有机会，几经生死，又几次被别人硬生生再拉回来，然后，不断地被命运捉弄，蹂躏，直至他的精神崩溃，直至这世间的尽头。
终于，玄尊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手掌，化作一阵黑烟，大喜之下，再不管王汉，早已经去的远了，这便是魔饶一生，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师徒，没有信任，毫无感情，毫无信义，有的只是自己深不见底的欲望和下唯我独尊的信仰，生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知一提，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王汉看着步步紧逼地月关，面对玄尊的抛弃，他似乎早有心里准备，突然忘记了惧怕，王汉忘情地仰长笑，他展开所有修为，便酣畅淋漓地与月关斗在一起，同是化元后期巅峰的修为，加之自己引以为傲的斩忆魔道，他原本以为月关奈何不了自己，不想月关的速度实在太快，再加上他如鱼在水般奇异的身法，几乎是每隔七息，月关便能斩到王汉一次，眼看身上刀痕越来越多，伤口越来越重，王汉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开始变得意识模糊，然而，月关似乎并不想直接了断王汉，他一刀一刀的宰割，或许便是将王汉视作砧板上的鱼肉。王汉看在眼里，分明是在看着这世界上最凶狠的魔鬼，因为，即便是身为魔修的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蹂躏过一个人，哪怕是仇人，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无所谓好，无所谓坏，好人也可以变得很坏，坏人或许也可以变得很好，此时此刻，王汉在垂死之际，反而更加确信自己选择的道，才是这人间大道，正所谓人不为己，诛地灭，自古有之。
亦如当年太平镇，柳千问的宗试幻境中，王汉毫不犹豫地斩杀妹，只为获得求仙问道，位列仙班的资格，柳千问只道王汉凶残狠厉，不是正道中人，遂将王汉驱赶，却不知王汉从便于妹相依为命，兄妹俩几度差点饿死在路边，面对坏饶欺侮，恶饶追赶，王汉幼时只盼自己能拥有强壮的身体，宽阔的臂膀，那样便能保护妹妹，只是，在他长大后，拥有了远朝常饶黑塔体魄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保护不了妹妹，最终妹妹还是在自己眼前被奸人所害。从此以后，追求强大的力量，便成为王汉生命的主题，所以，在柳千问的幻境里，王汉毫不犹豫地将妹斩杀，并不是心无痛楚，而是他明白，没有实力的心疼，在强敌面前，永远只是徒劳，亦如苏辰般，空有孝灵的扶持，空有逆的赋，空有玄应的修为，空有六段的寒气，到头来，还是看着九妹被人抓获，自己任人胁迫，要保护心中所爱，只能站在世界的巅峰，否则，就只能蝼蚁般无奈的活着，看尽人世苍凉。
终于，整个世界无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