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离开（三）
慕青说的程家院子，坐落于西街。
同锦衣阁距离，不过一刻钟而已。
因此，为了将李瑾派来跟踪慕青的一众人甩开，慕青命令那两个丫头，一直从西街，慢慢走到东街去。
想必等他们回过神时，慕青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
慕青带着寒霜，主仆二人不疾不徐地走在街道上。
突然，就远远地听到一阵哭嚎声。
“公子，不要打我妹妹，不要！”
“她不是有意撞您的！”
“公子！”
是个男子的声音，声音低沉，带着焦急难过，听着，非常……熟悉？
慕青听罢，脚步一顿。
就对着一旁的寒霜说道，“过去看看。”
寒霜闻言，看了眼天色，“主子，时间……”
慕青摇了摇头，“无碍，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慕青就带着寒霜走去。
而那男子求饶完以后，一道粗鄙下流声音就响起，“哟，长得眉清目秀的啊！”
说完，那男子抬手示意一众奴才住手，“要想本少爷不打你妹妹也行，只要你跟我回一趟谭家，本公子保管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说完，那纨绔带着点淫邪地从头到脚，打量了跪在雪地上，冻的发抖的男子。
跪在地上的男子生得尤其俊美，看起来很是文弱，极为吸引人的眼球。
身形颇为高大英俊，文弱可人，赫然就是关月！
而关月一听，抬头在看到那男子不言而喻的淫邪眼神后，眼神中隐晦的闪过一抹厌恶以及绝望。
关月本就是娼妓之子，从小就因生的俊美被青楼的人养大，他从小就同妹妹相依为命。
哪想，刚遇到了一个贵人，为他赎身以后，还是逃不过被人凌辱的命运。
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妹妹。
关月闭上眼，紧了紧拳头。
“我……”
只是关月的话还未说完。
突然就听到一旁传来男子杀猪般的叫吼声。
“啊！”
关月连忙挣开眼，就见一个模样颇为冷漠的姑娘一脚就把刚才折辱他的那个纨绔踢到在了一尺之外。
而他的身前，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目光带了点笑意，身姿绰约地向他而来。
“夫人……”
看着慕青，关月不自觉地喊道。
慕青低头，就见关月愣愣地看着她。
见罢，慕青一笑，她把撑着的伞移到了关月的头上。
“地上冷，快点起来，带着你妹妹去医治吧！”
关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目光移到一旁已经受伤昏迷的妹妹身上。
“皖烟，皖烟？”
关月把地上不过十三岁大小的女孩儿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脸。
可小女孩儿此刻苍白着一张脸，嘴角边还有着血迹流出。
慕青见着眼中含泪的关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低下头，慕青不动声色地给关月递过去几张银票，“你快把你妹妹送去附近的医馆吧。”
话毕，慕青抬头，看着同一旁站着的寒霜，淡淡地道，“这里有我善后，你去吧！”
关月一听，抱着他的妹妹皖烟，又磕了几个头。
他的额头上，红色的鲜血在雪水的润泽下，丝丝从白净的面上滑落而下。
“谢谢夫人！”
慕青之前给关月赎了身，但却把他放走了。
如今，因着给皖烟赎身而身无分文的关月，在绝望之际又得到了慕青的帮助。
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妹妹，关月抬头深深地看了眼慕青，像是要把慕青记在心里，然后咬了咬牙，抱着皖烟离去。
对着关月淡淡一笑，慕青这才目送着关月离去。
待得关月离去后，慕青才收回了眼中的点点笑意，转过身，看着被一群下人扶起来的谭家公子。
谭家？
没听说过。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刚才是你们趁本公子不注意，偷袭本公子，来人啊！把她们给我围起来！”
被下人扶起来的纨绔，看着面前的慕青，揉了揉自己肥大的肚子，就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
一众小厮得令，连忙将慕青和寒霜围了起来。
慕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她的右手。
右手伤势恢复得极好。
不得不说，千年龙蛇胆，确实是个奇物。
不知如今，她用右手，能在多久把面前的六个小厮打趴。
三息？
两息？
还是一息？
“哟，这位姑娘，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出门戴着面纱有什么意思？”
说完，看着慕青凹凸有致的身材，眼中垂涎地看了眼。
“你找死！”
一旁，寒霜见状，眼中闪过杀意，怒斥道。
“别！”
慕青突然拉住了寒霜的手，淡淡地说道。
寒霜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慕青。
“主子，你？”
慕青一笑，“我来。”
四周，那纨绔的下人就把慕青同寒霜围成了一圈。
而一旁，一群无知百姓观望着，低声碎语。
看着向她不断而来的几个奴才，慕青刚要动右手。
突然，一道青色的身影带着凌厉的劲风，就从慕青身前穿过。
不过一呼吸时间，就听到几道巨大的哀嚎声，带着骨折的声音响起。
“啊！”
“我的手！”
“救命！”
“啊！”
“……”
大雪中，慕青撑着一把桐油伞，刚刚还蠢蠢欲动的右手突然就放了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背对着她的那个青衣男子。
齐桁。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一切都不重要了。
而见着突然出现，英俊神勇，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下人打趴下的齐桁，谭家公子谭银被吓得连忙倒退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是谁？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齐桁背对着慕青，慕青只能看到他单薄却挺拔不屈的背影。
突然，从观望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是齐将军！”
“是小齐将军！”
“将军！”
“什么！”
地上，刚才还色厉内荏的谭家公子，面色突然一白，看着身前的齐桁，三魂已经去了五魄。
“放肆！”
齐桁负手而立，背对着慕青，看着地上的谭家公子，冷喝一声。
“天子脚下，也有你这等目无王法之人，简直该死！”
齐桁目光冷冽地看着地上的谭银，眼中有杀气而露。
谭银一听，直接从雪地上爬起，来到齐桁面前，肥胖的面上，带着涕泪。
“将军饶命！”
“将军饶命！”
“小的罪该万死！”
“是小的不对！”
“求将军饶过小的一命！”
谭银一边说，一边打着自己的巴掌求饶。
齐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转过身。
四目相对，一片冷然。
慕青眼中无波无澜。
她看到齐桁在她同寒霜穿的衣服上，眼光顿了顿。
慕青心里突然一“噔”。
齐桁那般聪敏机智的人，肯定会发现什么端倪。
但好在齐桁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雪中，齐桁一如既往的穿着青色衣衫。
非常单薄。
他看着慕青，面色冷冷淡淡。
然后，齐桁突然道，“这位姑娘……出门在外，记得……照顾好自己。”
慕青一笑。
遥遥地同齐桁福了福身子，慕青对着齐宣风点了点头。
“多谢公子好意。”
说完，慕青就带着寒霜离去。
她同齐桁，真的，已经断了。
就算曾经他们之间，有过什么，那也只是过去了。
如此而已。
带着寒霜，慕青向着西街的一处院子走去。
头也不回。
身后，齐桁目中带着思量，带着愁苦，带着悲伤。
看着慕青离去的身影。
很久很久。
程家院子，是李瑛送给慕青的一处宅邸。
院子不大，胜在清静。
这处院子，还是慕青刚从北疆回来时，李瑛送给她的。
想起那日，慕青待在宣平候府里，死活都不肯出来。
李瑛却不依不挠，“阿青，跟我去看看，保管让你喜欢。”
哪想去了。
真的让得慕青眼前一亮。
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看起来，恍若人间仙境。
一旁的小池里，波光潋滟，倒映着一旁的绿柳，旁边的小房上，缠绕着绿油油的爬山虎。
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那时，慕青本来还悲伤低沉的心，在看到这处小院时，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一旁，李瑛还在喋喋不休，“这里是我向来喜欢来的地方，里面的花草，我也让下人种了三年了。”
“如今看你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就把这里送给你。以后你若是心情再不好，记得来这里，看到这里的花草，你的心情说不定就会好上许多。”
那时，慕青听着李瑛的话，心中一暖。
李瑛还在慕青的身边喋喋不休，带着她到处参观。
李瑛把院子送给慕青后，慕青就把这里改名为了程家院子。
程同陈。
如今，当慕青再次站在这里时，看着眼前一丛清香扑鼻的红梅，傲骨挺立于园中。
天上，大雪纷飞。
看起来，当真是美不胜收。
原来，从李瑛送她这处院子时起，到现在，都过了两年了。
看着眼前的程家院子，慕青突然就想起了李瑛。
那样一个莽莽撞撞的人。
不知道在知道她不辞而别以后，又会闹多大的情绪？
还有顾清照，也不知道李瑛如今对她好不好？
身后寒霜还给慕青撑着桐油伞，默默无语。
慕青站在程家院子里，静静地欣赏了园中的梅树以后，良久，才落寞地把目光移开。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