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等待
死水之畔,暗红一片。
那微微波动死水之上,静立着一道孤寂的身影。
暗红的衣裙,随着清风浮动,摇摆,又掀起几多离愁别绪。
她神色颇为寥落,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流动的死水,眉角忧愁点点。
少顷,在这凉风之中,她低着头,唇瓣轻掀,再无那种不可一世的狂傲:
“澜姐姐,或许你都不成想到,自己的兄长还未曾死去,反而在这数万年的岁月之中将你我二人逼入了绝境!”
“哦,不对,应该说是鸿钰将毁掉了我们的一切。幽篁与我们一样,也不过是挣扎在命运之中的囚徒。”
“但可笑的是,鸿钰和幽篁拥有着同一具躯体,无法剥离和消解,我于他,到底是该爱还是该恨呢?”
姽婳俯身,素白的手指轻轻穿过这暗红流动的水,眉头紧皱,几多怅惘地自言自语道。
但,这注定不是姽婳能自语之时。
因为很快,灵力波动下,一道低沉醇厚带着歉疚和迷恋的声音就从姽婳背后飘了过来:
“幽澜,她,在哪里?”
幽篁依旧是那一身黑衣,他不敢上前,就静静姽婳身后,对刚刚听到的那些话避而不答,反倒是问了幽澜的下落。
那也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曾经为鸿钰之时,伤害的又何止是阿婳一人?
百年前,幽澜曾经出现在天界圣清宫,与那初冥相斗,只为救下如今已经成为天帝的华霁。
他苏醒之时,也曾寻觅百年,却始终未曾发现半点她的痕迹。
他也曾怀疑,她已陨落。可,刚刚会盟之时,阿婳却直言幽澜会归来。
如今这般,莫不是——
“在这死水之底!”姽婳不曾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故意用了冷酷的声音,只留给幽篁一个萧索的背影。
“她,还,活着吗?”幽篁问及这一番话时,那样小心翼翼,竟然有种诚惶诚恐的意味。
死水之底,纵然为魔,亦不知是几番凶险。
如今的他,已是完整的幽篁。
而幽澜,是他唯一至亲的妹妹。
他怕,真的再失去这最后一番温情。
“三万年后,她会归来。”
“百年前,她为了替换因为禁术而被封存在其中的我的灵魂和骨血,也为了她所爱的那个清冷少年,而选择了承受这死水之力,直至同化所有力量为已所用。”
“就算是我已为魔神之境,也无法解开当初的献祭之术所带来的巨大力量。”
姽婳怅惘地开口,声音轻的宛若鸿毛般微弱,谈及此事,她心中仍旧是疼的厉害。
终究是她太弱小了些,那一切,还要她所爱所护之人来为她承受。
“这也是我的错,阿婳你不必自责。”
“这数万年来我加注在你们身上的痛苦,在以后的岁月里,我都会用尽一切去补偿。”
幽篁心中的惶恐终于落下,他顿了顿,紧接着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声音温存,溢满苦涩。
然而姽婳回头,看到的仍旧是荡漾在他嘴角的那一丝笑容。
哪怕,如此,他已然很满足和欢愉。
“幽篁,其实,那不是你的错误,你为何要如此卑微地将一切全部都给揽下呢?”
情至深处,便当如此。
姽婳心中不免升腾起一抹疼惜,不自觉的,她便将心中所想给吐露了出来。
“果然,你都已经知道了!”
幽篁长长一叹,他轻轻拿下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之上的面具,摇了摇头。
那一张暗红的眸,柔情和冷酷并存的容颜,还有那狂傲中带着孤寂的气息。
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你应该知晓,何必还要挑明?”姽婳将不该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声音已经冰冷。
“可是,阿婳,我现在已经不只是幽篁,而是完整的幽篁了!”
幽篁轻轻开口,这些话越来越重,他眼底晦暗莫名,看起来却是更添了几丝悲哀。
“鸿钰与幽篁本就是一人,天桄已死,双生之术消解,所以,无论那些事幽篁还是鸿钰所做,如今都要我来承担了!”
此刻,他用尽最大的勇气将这一番话和盘托出。
因为,如果没有彻底的解释。
便没有真正的原谅。
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重新开始。
而现在,他已然为完整的幽篁,那些失去的,错过的,后悔的,他都将一一去挽回……
“哦,原来是这样!”
而听了这一番话的姽婳面色毫无波澜,就仿佛,这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曾算。
但事实上,她的心已经颤动无法抑制。
庆幸,欢悦,忧心,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简直令她有那么一瞬间要摒弃前嫌,重新对他温柔以对。
平心而论,从她知晓埋藏在他心中的痛之时,她心中的恨就已经在慢慢消减。
无论是幽篁还是鸿钰,说到底也是被那极为可恶的天帝所操控的可怜人罢了!
而幽篁,纵然忍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却仍然不愿对她解释缘由,所做的甚至是对她极力弥补。
他心中的苦,她又如何不知?
“阿婳,对不起!”幽篁敛着长睫,眸中几多愧疚,隔着那咫尺之远的距离,他的目光似水般温柔,带起几多柔情。
“幽篁,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便是‘对不起’三字。”
“虽然知晓你为了我付出诸多,可,纵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现在的我,仍然无法面对你的所有。”
姽婳努力将那从心底涌出的情绪压下,幽幽一叹,言语之中几多愁苦。
“阿婳,我从不奢求你的原谅。”
“可,真正成为完整的幽篁这一刻,我还是不想放弃曾经的所有。”
“天界百年,我以为我再无资格去守护在你身边,可是如今——”
“或许天道垂怜,你不曾舍得亲手杀了我,而我因缘际会下因那祖魔之血重塑了魔躯。”
“一切都在慢慢走向美好,阿婳,你可愿,与我重新开始?”
幽篁那样无助地吐出这一番最让他痛苦的话,他抬眸,凝望着那个让他爱而不得,苦苦而伤的女子。
用那最卑微的话语,殷切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