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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悲讯

虽是睡在贵妃榻之上,睡梦中,我却只觉浑身不自在。

说不上来的难言之感,仿佛全身被水或丝绸一般的柔软之物束缚住,想动动不了,想走走不掉。

像是……像是一种窒息感。

这种感觉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烛月来摇醒了我。

他似乎有些紧张,看我的眼神也极为怪异:“你怎么了?”

“我,做了个噩梦吧,没事。”我起身之时才发觉自己竟浑身无力。

好在烛月扶了我一把,才让我没有脸着地。

小芸倒是挺细心,还给我俩打了水来洗脸。

清水浇面,昨晚的不适之感才缓解了几分。

“多谢你了。”我感激的看了小芸一眼,小芸嘻嘻笑道:“主人说过,要好好招待你们,无须客气。”

烛月咧嘴笑笑:“还是多谢了。”

小芸似乎被他的笑容惊了一下,愣了几瞬。

我好奇地瞅了瞅他的脸,确实是比刚捡回来的时候更是俊俏了几分,可能是因为长开了些?

小芸低头微赧,似乎对自己刚刚的无礼之举有些不好意思了:“……抱歉。”

“无事,你俩都大了。”我打趣道,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放着自己那么俊秀的主人不喜欢,反倒喜欢起了我这个小徒弟?

两人皆是听出了我话里的调笑之意,一个脸羞得通红跑了出去,另一个则是气得朝我冷哼一声。

“别气嘛……唉……”话还没说完,烛月便背身过去,再不想理我。

“今日……修习什么?”我试探性的问道,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谄媚。

这怎么行!我可是师父!

于是我又哼了一声,抬高音调,尽量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今日你想学些什么?”

“辟谷吧。”他叹道,“你把口诀告诉我即可。”

我有些恼了:“修习可是成仙的基础,我得好好把你教会了才行,又怎么能只扔个口诀给你?”

烛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眸子里尽是嫌弃。

还没等我在说什么,他单手微张,掌心倏地窜出一个火球。

我:“……”

好吧,你厉害,竟还知道我怕火。

辟谷之术,重中之重还是服气与调息。

口诀不难,我很快便念了一遍,他竟也一次性记了下来,再没多问。

我有些咋舌,这人的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择了一处树荫,便盘腿坐了下来,仿佛世间万物再与他无关。

我看了看他头顶的梧桐,已是垂下了些扎人的小果子,又怕他受伤,只得选了他身旁一处空地坐了下来,背倚着树干,眼睛却跟防贼似的看着那树上的小果子,生怕它们就那么坠到了我的宝贝徒弟身上。

我如此这般的防着,他却气定神闲地开始调息。

好吧,谁叫你是我徒弟呢。

不过,没过一炷香,我便睡着了。

太困……

昨夜梦里的那阵不适之感已经全无,我倚着这梧桐树反倒是睡得特别香甜。

“你口水都流下来了……”

冷不丁听见身旁人冰凉的这么一句,把我惊醒,这才抬了袖子擦了擦嘴角,额,确实是有点丢人。

轻咳两声,以缓解尴尬,又听得旁边传来了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扭头看去,竟是公冶。

“你不是夜半才出来吗?”我愕然道,我还以为他是鬼物呢?

再看看日头,已是正午,我又瞅了瞅他悠然自得的样子,迈步于阳光之下,咳咳,不是鬼物,竟还有几分好看。

“我白日里出来也并无不可啊。”公冶灿然一笑,看了看我,又道,“你在教他术法?”

“嗯。”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今日修习的是辟谷之术。”

“你可还记得你师承何人?”公冶的笑容很温和,总让我有一种恍惚之感。

“不记得了。”我颓然地摇摇头,“我大概是从大悲宫学来的吧。”

“大悲宫?”这回轮到公冶惊讶了,“你记得这个?”

“一点点。”我瘪了嘴,其余的,我是真不记得了。

公冶垂眸良久,才是开了口:“以后这个名字,你莫要再与他人提起。”

我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大悲宫,在我的记忆里,乃是这青渺大地上的第一大势力,令人闻而生畏。

世人皆羡其地灵、人杰,又怎会不许人提起?

“怎么会……”我呆呆道,公冶却正色道:“大悲宫早已不复存在,你莫要再牵扯其中。”

不复存在?怎么会……

我还记得宫主那日遣我离开之时,虽然痛失爱女,人显得有些沧桑,可却威严依旧。

连他藏青色的衣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什么叫做不复存在呢?

宫主他……死了吗?

可能我有些失态,烛月过来拉了我的手:“你没事吧?”

掌心所触的温柔让我逐渐回过神来,抬眼看见的是两人面上的担忧。

“没……没事。”我尽力笑道,“没事的。”

烛月的眼神有些复杂,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他只是缓缓道:“可是你哭了。”

是吗?我抬手摸了摸脸,什么时候竟多了这么多冰凉之物?

“抱歉,我也不知为何……”我赶紧扯了衣袖擦了擦脸,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赶紧先把泪花擦干。

用力揉了几下,眼睛被我揉得有些痛了。

公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有事来找我。”

他好像有些柔弱,可脊背又挺得笔直。走的时候我有些移不开眼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青色衣袍和细密的竹叶纹,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嘿?”烛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盖房子咯?”

我失神地回头:“好。”

木屋我是不会的,草屋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毕竟我是仙人。

烛月这次当了苦力,将一块平地上的树枝与草木尽数清除了个干净。

我则是用倦身解数,掐了好几道真木诀,才堪堪从平地起了几道草木墙。

等这些做好,天已经近黑了。

可我当真是觉得自己老了,就这么几个真木诀,我竟然费了那么多法力,连额上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在天色全黑之前,小草屋已经盖了个差不多,只是缺了桌椅摆件。

不过倒也无妨,因为我折腾了两张草床出来,分别放进了两间隔开的小屋里。

我在外屋,烛月在里屋。

长舒了一口气,我总算也是个有床的人了。

找小芸借了两盏油灯,又喜滋滋地用我那极不熟练的玄火诀点亮了起来,灯火摇曳中,小屋子虽然陈设简陋,好歹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我开心极了,这是我的家,这是我和烛月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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