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十指相扣
这场宴会,最终因为长乐长公主的现身,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因着月蝉身体尚未痊愈,这场宴会,言正枫言丞相直接没有参加,自从月蝉的“失而复得”之后,以往兢兢业业的言丞相重心开始转移,越发顾起了自己的小小清冷府邸。
所以,当月蝉还在揪心暮颜的下落的时候,长乐长公主的消息飞到丞相府的时候,暮颜正好一脚跨进大门。
彼时,月蝉方才起身,清晨凉薄的空气里,带着露珠的湿润,少女安静坐在亭子里,一勺一勺吃着言正枫喂的红枣糯米粥。
糯米粥微微地甜,这些年来,终年奔走在外,虽说也是个不会怠慢自己的性子,可是这样一个清晨里,安安静静享受一碗熬地刚刚好的糯米粥却是从未有过。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相视一笑。
岁月静好的模样。
暮颜和暮书墨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唯美的画面,暮书墨挥了挥手,让准备上前通报的小厮退下了,拉着暮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
“言正枫该是很喜欢月蝉的吧。”虽然言正枫背对着他们看不到眉眼,但是月蝉很开心很幸福的表情,浑身上下都是柔和下来的温度,再看言正枫,每舀一勺都会细心地吹一吹,再递过去,每到这个时候,月蝉都会软软一笑,微微红着脸的模样。
这样的月蝉,她第一次见。褪去了一身早已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暮书墨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再看看含笑感慨的暮颜,揉揉她的发丝,点头,“嗯。很喜欢。和我喜欢你一样地喜欢。”
头顶的手掌,温暖、有力,带着独有的安全感,这个人,是这些年来不离不弃的陪伴,是润物细无声的关怀,却也是怒发冲冠血染承乾殿的爱恨。
她微微仰头,眯着眼看暮书墨,如画的眉眼里,只有自己的倒影,那个倒影和月蝉一样,美好而柔软。于是,她也微微笑了,笑意缱绻,轻轻地十指相扣。
日色温软,呼吸都是熨帖的安宁。
心中有什么东西,如同发生了化学反应一般,产生了变化。那变化不甚明显,很细微,有些酸,有些涩,有些甜。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这几日,其实暮书墨身上总有几分小心翼翼却又控制不住的戾气。因为盛宁太子爷。因为这个太过耀眼被世界瞩目的少女。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美,而她似乎从不只属于自己一人。
这种认知令他有些烦闷。可是却又担心吓到她,于是总努力克制着,只是不管如何克制,自己却有些走不出来。
一直到此刻,那双泼墨般浓黑的瞳孔里,只剩下自己的影子的时候,恍然间便明白,还需要问么?
掌心里温凉的触感,十指相扣带来的熨帖,心里被这个小小人影填的满满,就如她在大殿之上说地,装不下万千山河,装不下芸芸众生,独独只有她一人。
他们之间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生死契阔,但是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难道还敌不过一句确定的言语?
于是他微笑,将暮颜揽进怀中,胸膛口,恰巧她一人的位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就像亭中两人,一个喂,一个喝,日色和暖中,只字片语都是多余,多年来的聚少离多,万般滋味,何须与旁人言说,彼此明了就已足够。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
最后,暮颜也没有上前去打扰月蝉,转身离开了丞相府。
两人离开丞相府后,也不急着回康府,手拉着手在街上逛了起来,吃了一碗热乎乎的小馄饨,几个生煎包。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回到夕照之后,再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这般携手逛街,因此,这一刻的安宁显得格外美好而珍贵。
吃了生煎包,逛了商店铺子,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零食,两人走走停停走回康府的时候,被告知月蝉姑娘和言丞相来访。
不管暮颜是什么身份,言正枫的到来对于天烬康掌柜而言,始终是一件大事。
人就迎在正厅,茶点伺候着,因着暮颜的关系,言正枫比之往日还要没有架子,但是伺候着的小厮婢女们,依旧小心翼翼的。
“师姐。”暮颜快步走进,手中还拎着几盒酥饼,衣袂飘飘大步跨进来,笑着说道,“师姐怎么来了?”
月蝉和她不同。
彼时月蝉正在吃荔枝,她有个坚持了很多年的习惯,吃东西的时候绝不说话,说话的时候绝不吃东西。她也没有要言正枫帮忙剥荔枝,而是自己一颗一颗地剥了壳,摆在小碟子里,碟子里有了七八颗,然后才用毛巾擦了手,开始吃碟子里的荔枝,吃相也是极美的,安静,优雅,纤纤玉手极其赏心悦目。
暮颜和暮书墨在一旁坐了,和言正枫打了招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看着如此优雅细致到连暮颜都不得不承认的高贵范儿。
“紧张担心了你这么些天,你明明人就在那,却也不传个消息。”月蝉终于吃完了,接过身后婢女递上的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手,嗔怪道,“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结果倒好,都进了丞相府大门了,又转身做了。……既然如此,便只能我寻了来。如何?我还不能来了?”
暮颜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辩解道,“我可是被绑架的,哪能传消息出来……你是不知道,我被逼着默写老师的手札呢!过几日,定要向他老人家讨要一点好处才行,他的那本手札,可是害苦了我!”
全天下大夫们只闻其声未见其形的在心中奉为至尊的手札,到了她手中,还被如此嫌弃,也就只有暮颜了。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月蝉被气笑了,也知道她定然不会苦了自己,但听闻她这般抱怨,还是心疼,终究是因为月家将她牵扯进来,否则,她必然还在长乐宫里身娇体贵地被众人伺候着呢,哪里会历经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