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张扬

那是一张清俊无比的面容,只不过面色苍白了些,颊染冰雪,阳光一映,竟似不像活人。

桐乡侯冷笑一声,双手一拂,广阔的长袖在风中翻腾了一缕优雅的弧度。

他覆手而立,这时候,桐乡侯方才有余暇打量刺客。

初雪气恼得眼睛都发红了,她发疯似的攻击眼前的刺客。

只差些许,桐乡侯险些就受伤,她心惊肉跳。

她武功很高,手中的竹竿儿不亚于别人手中刀剑。

她竹竿儿轻轻一戳,不知道戳过多少人的喉咙。

然而如今,她弹出了的尖锐竹尖要触及对方咽喉时候,却奇妙的落了个空。

与此同时,一片寒意涌来她的后背。

初雪下意识伸出竹竿后背一挡。

咚的一声,对方的剑已经砍到了竹竿之上。若不是竹竿软中带韧,卸去了几分力道。只恐怕,对方的剑已经将竹竿砍碎,将初雪斩杀。

初雪将内力注入竹竿,如今力量反噬,一阵子麻痹之意蜿蜒而上初雪的手臂,使得初雪内心大骇。

不过片刻交手,她甚至险些连竹竿都拿不稳了。

正在此刻,初雪却也听到了主人清冷得嗓音:“退——”

她如奉纶音,迅速往一旁跃开,在她轻跃后退时候,已经听到了桐乡侯清声:“弩!”

初雪心中一喜,是呀,有弩。

这种民间严格管制的杀伤性武器,其实军中使用率也不是极高,毕竟制作费时,花费也大。

可偏偏,桐乡侯随行,就有一个五十人的弩队。

这个人武功再高,只怕也难以抵御弩这种杀伤性的武器。

这么想着时候,她已经掠出老远。

桐乡侯身边的人都是训练有数的,不过是几息之间,方才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兵甲,如今也纷纷退开。

与此同时,弩队已然旋开手臂,森森弩箭对准那“侍卫”。

对方轻笑了一声,蓦然往水中一跃,剑锋一荡,缕缕水汽就这样子掩起,将他身子掩得再寻不着。

嗖嗖机簧之声,弩箭如密雨一般匆匆的射了过去,斩断了缕缕水流。

待着狂风暴雨停歇,碧绿的春水犹自荡漾,却不见那人踪影。

一枚折断的柳枝,轻轻的在水面摇曳。

而这碧色的水中,并未夹杂受伤的红血,足见刺客并未负伤。

蓦然水波哗啦一响,一道身影旋转着从水中起身,足尖轻点,轻盈的落在了水面上那枚柳枝上。

就那么轻轻一枚柳枝,就托着这个大胆的刺客,仿佛他身体没重量似的,随着水波纹路,轻轻的摇曳。

春风轻轻吹拂过他湿透了青衫,将他少年得意而肆意的笑声,吹入了岸边的人耳中,带着蓬勃而来的耀眼和活力。

他刚才为了假扮“侍卫”,脸上细细涂抹了一层粉,再刻意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垂眉顺目。

就连初雪,也浑然未觉。

如今河水冲去了他脸上的粉,却也未曾露出他的真面目。

只因为他脸颊上用水洗不去的颜料,花里胡哨的画着仿佛孝子涂鸦一般的油彩。

水珠顺着他手中雪刃轻轻滴落,他掌中名剑竟不觉发出了一声清吟。

芍药浑身是汗,这才会过神来,不觉厉声:“裴楠铉,你好大胆子,居然胆敢行刺主人。”

一时间,芍药心有余悸,背后汗水被风一吹,缕缕生寒。

对方看似孤身一人的刺杀,却能顺理成章假冒主人身边侍卫接近,这自然需要掌握桐乡侯身边之人如何运转,以及相互之间的暗语,甚至寻觅到桐乡侯心腹卫队的可趁之机——

看似鲁莽实则心思绵密。

裴楠铉本就以心思狡诈,工于心计,闻名元郡!

而这个少年,却分明未曾刻意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虽然勉勉强强在脸颊上画了些孝儿涂鸦,却大大方方展露自己的兵刃。

一柄血龙狼,满京城谁人不知,这是南柯流月赠与裴楠铉的名器。

加之这灿烂如许的笑容,张狂恣意的姿态,想不认出来都难。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也无意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裴楠铉随意一搓发髻,撕去了侍卫衣衫,他黑发散开,一身红衣飞扬。那碧色的水面上,他身影摇曳,宛如一朵焰火轻轻的在水面绽放。

纵然他脸上带着孝儿涂鸦,却也挡不住他元郡最出色贵公子的风采。

那一双黑眸,在行刺桐乡侯时候黯然无光,如今却宛如耀眼的太阳似的,令人不可逼视。

芍药心念转动,暗暗猜测,他为何不怕暴露身份?

“行刺?有意思!美人儿,请问桐乡侯又是云汉哪一位王公贵族?难道不知,云汉皇族,若无封令,不可轻离元郡?”

芍药为之语塞。

不错,自家主子名义上是不该现身于此,甚至颇为低调。只不过就算如此,明面上不能将裴楠铉如何,私底下却已然是撕破了脸。自家主子在云汉是何等权势,裴楠铉便就这样子随随便便得罪人了?

还是,仗了谁的势?南柯流月?满元郡谁不知道,这裴楠铉是南柯流月最宠的一个。

桐乡侯是个心思跟重的人,他言语不多,不愿意透露太多自己的心思。

而如今,他凝视裴楠铉开口:“你来这儿,南柯流月能容你如此胡闹?”

裴楠铉嗤笑,那双耀眼黑眸,不觉逼出缕缕锋锐:“殿下若再不肯回去,那么下一次,便绝不会是随随便便刺杀,而是认认真真刺杀。”

芍药和初雪都气疯了也似,裴楠铉好狂气,自家主子什么身份,他居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桐乡侯一向都喜怒不行于色的,如今眼底也不觉涌动一缕杀意!

他负手而立,背后的手蓦然扣出一个手势——

得了指示,弩箭再发,齐齐指向那道炽热如火的身影。

然而水云烟雾散去,留在水面的也只有那摇曳柳枝,再无红衣少年的踪影。

这日傍晚,谢府再现一个阿滢熟悉的女人。

小雀死了,卢瑜令人牙子再挑奴仆。

要入元郡了,身边没几个人,也有些不成体统。

前几日,裴三娘作为贵妇人,前去村儿里面将阿滢给骗掳走。

不过如今,裴三娘摇身一变,又成为谢家的奴婢,再次来到了阿滢的身边。

这妇人也有些本事,扮什么像什么,之前裴三娘在叶儿村一身贵气,可事到如今,却是垂眉顺目。

卢瑜居然还真挑中了她,觉得裴三娘年纪大,也会沉稳一些。

不像那些年轻的小蹄子,满脑子都是浪荡事儿。

小雀的死,一箭双雕,剔除了以前算计谢娥的婢子,又让裴三娘补了小雀的缺。

裴三娘在卢瑜面前垂眉顺目,不过看到阿滢时候,却故意露出了凶狠的神气,恐吓似的瞪阿滢。

小妙吓得瑟瑟发抖,不过阿滢却无所谓。

裴三娘对自己下了狠手,如今也是该让自己讨点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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