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末世之神
君心如流水,妾意如丝棉。
婉丝密缠博君笑,随君行,水底眠。
宋远知闭上双眼躺下去,嘴角慢慢地挤出一个笑容。她要的,从来就不多,能看到他平安,开心,那自己的一生就是有价值的,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求了。
人都说贪心的人会遭报应,那她这样小小的要求,上帝如来真主安拉,能不能看在她这样虔诚卑微的份上,满足她的心愿呢?
突然床帏上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然后小小的床上,密闭的空间里,竟然想起了一个十分煞风景的男音,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别痴心妄想了,等你回来后,我带你去挖柳怀璟的坟,我听说他的坟保护得还不错,说不定能给你捞两块骨头回来作纪念。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早点回来才是要紧,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宋远知的脑子慢慢地变得混沌一片,像是往脑子里灌了一桶胶水,迟缓的,粘稠的,没办法思考,什么也想不起来,过了许久,她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好的。”
床帷里响起“啧”的一声,也许是对方也觉得这样的对话无趣得很,顷刻间又是一道白光倾盖而下,笼罩了宋远知的全身,这回倒是柔和了许多,没那么刺眼了。
要是现在有没眼色的丫鬟推门进来,一定会被宋远知现在的样子吓一跳,然后出去言辞凿凿地肯定大家之前的推测——宋远知是神。
然而事实却与他们的推测差之千里。
“你今天这事,做的不地道啊。”那个男音幽幽地说道。
宋远知骤然间被他挡去了大半术法的侵蚀,身上压力一轻,脑子里的混沌仿佛被裂开一道罅隙,她顿时觉得已经能慢慢地思考了,可惜还没有彻底缓过来,只能下意识地回答道:“我不过是顺应了历史的发展,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要不然以他那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独当一面?”
“加速历史进程也算是改变历史的一种。”那人不赞同地说,“还有,张老三呢?”
敢情他今天真的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宋远知没好气地说:“玄止大人,我来南平已经整三年了,做过的事情不计其数,干的乱七八糟鸡鸣狗盗的缺德事也不少,您老现在才想起来来兴师问罪,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男子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佳,语音忽地一转:“哎呀,别生气嘛,我不过是突然想起来,我的小知儿还在那鬼地方受苦,这不来关心一下嘛!怎么样啊,你那边都三年了呀,你的大情圣上钩了没有啊?”
宋远知被他突然而来的关心恶心地哆嗦了一下,郁郁地道:“你不是都能看到吗,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
“哎呀呀,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无孔不入的偷窥狂吗?”玄止仿佛已经忘了他刚刚还偷窥了她拐骗良家小妇男的全过程,不赞同地说道:“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呀?我跟你说啊,最近网上新出了一款游戏,叫灵之涯,里面神、人、魔、妖一通乱打,可有意思了,我现在已经是神级水平了,称霸九州大陆,无人能敌……”
一说到游戏,玄止就是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宋远知甚至能够想象玄止一脸臭屁,说到兴起唾沫星子乱飞,五彩灵力光芒四散激荡的壮景。
创世之末,众神寂灭,像他那样天生地长,却又偏偏不通道法的散神,没有机会参与神魔之战,也就幸运地存活了下来,被遗落在历史的缝隙里,成了孤魂野鬼。一晃几万年过去了,他想要再回头,却发现身后荒芜一片,一个同族也找不见了。
所以他特别喜欢玩这种带点玄幻色彩的网游,虽然他总是痛骂制作组想象力匮乏,特效五毛渣渣,主线剧情荒诞可笑,却依然乐此不疲。玩到兴起,他还会黑进游戏开发的系统里面,给他们提一点点小小的意见。拜他所赐,我国游戏开发商倍感压力山大,迫不得已奋发图强天天向上,使我国游戏业取得了飞速的发展,把同一起跑线的其他国家远远甩在了后面。
宋远知收敛了万千思绪,眉目也慢慢柔和了下来,只安静地听着他从我国游戏业发展前景预测讲到神魔之战中神族因为失手打碎了一个宝镜错失了反攻的大好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玄止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看时间,道:“罢了罢了,我说了这么多你也听不懂,简直是鸡同鸭讲,就不浪费我时间了,我要跟我游戏里的小姐姐们约会去了,先挂了哈。”
他单手捏了个诀,宋远知只觉自己瞬间置身无边黑夜里,幕天席地,无风无雨,寂静无声,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一名黑衣男子慢慢现出身形来,留着清爽利落的短发,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普通得像是茫茫尘世中每一天都可以偶遇的那种邻家小哥哥,只有他额间被碎发遮盖住的金色印记暴露了他神族的身份。
“临别拥抱哈!”玄止嬉笑着走向她,双手大张,作势要抱,像以前每一次他们的离别与重逢。
宋远知眼睛有点发热,本以为他已经要挂电话了,没想到竟还留了这么个惊喜给她。对于她这边的时空来讲,他们分别了已经整整三年,可是对于千年后的玄止来讲,不过是过了短短三天,对于玄止漫长无际的生命来讲,她的存在甚至比他的一眨眼还要短暂。可他依了凡人的规矩,体念着她的不舍,倾他所有,只为给她一个拥抱。
她想抬步走向他,却觉得脚下发软,一步也动不了。玄止“啧”了一声,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这术法侵蚀太大,时间久了你一个肉体凡胎怕是承受不住,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我想个办法,给你搞个小玩意出来,到时候再聊个痛快!”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宋远知紧紧靠在他怀里,泪盈于睫,哽咽着道。
“说什么呢?”玄止松开她,皱眉瞪着她,“你若真是怕给我添麻烦,就早点回来,烦死了一天到晚的,追追追,就知道追男人……”话音未落,他就在她眉间轻轻点了一下,黑暗一下子将她吞没,玄止的身影便不见了。
“唔!”宋远知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眉头因为剧烈的头痛而紧缩,刚刚张开来的一双眼睛中满是迷茫。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床顶,身上的被褥,榻前的暖炉,确定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原来是场梦。她抵着额头,低低笑了一声。
这家伙,正道术法不会,这些旁门左道倒是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