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英雄暮年，借题发挥

完颜宗干离去之后，完颜阿骨打的气色变得更加衰弱，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颤颤巍巍抓起木机之上的酒壶，狠狠压下一口烈酒。随着酒气的散发，完颜阿骨打苍白的面色终于浮现出一层薄弱的红润。完颜阿骨打似乎十分疲惫，有气无力地拉响了床头的红绳，红绳的另一端连着一盏铜铃。原来随着完颜阿骨打身体的日益衰落，高声说话对他而言变得越来越艰难。然而身为一国之君，有些话是必须避开那些近侍的，所以无奈之下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铃声响起，侍卫立刻进入大帐，说道：“皇上有何吩咐？”完颜阿骨打说道：“把挞岩给我叫来！”挞岩原是一个小部落的女巫，因为六年前一场大雪，冻死了部落中的大半牛羊，大祭司认为这是天罚，必须献祭一名女巫以避免更加称重的责罚。最终挞岩被送上祭坛，四周堆满厚厚的干柴。就在即将点火之时，完颜阿骨打敲外出巡视，从旁经过，询问缘由之后说道：“朕乃上苍之子，深知寒潮雪灾非女巫之罪，还请大祭司和族长为其松绑！”

完颜氏之所以能够统一整个女真部落，依靠的不是仁慈，而是不可抗拒的武力。面对完颜阿骨打的命令，没有人敢于违抗。然而大半牛羊的损失必须有个交待，否则不久之后便是饥荒。见大祭司和族长只是长跪不起，并无任何言语，完颜阿骨打岂能不知其中玄奥，说道：“损失的牛羊完颜部自会救助，祭台上的女人朕要带走！”就这样，挞岩成为完颜阿骨打的侍妾。挞岩跟随完颜阿骨打的时候三十三岁，并非少女怀春的年纪。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位中年女子，却在随后的日子里成为了完颜阿骨打最贴心的人。

挞岩大帐就在主帐的侧后，一共不过百十步的距离。见挞岩来到，完颜阿骨打微微一笑，随之示意侍卫帐外伺候。挞岩对大帐内的一切包括完颜阿骨打这个皇帝在内，都是无比熟悉。不见丝毫拘束，挞岩径直坐在胡床至上，紧贴着完颜阿骨打的侧身。完颜阿骨打似乎也在等待着这一刻，顺着挞岩的怀抱缓缓躺下，最后枕在挞岩的大腿上，说道：“年轻的时候，朕以为只有骑在马背上才是最舒服；现在朕却明白，枕在你的腿上远比站在高山之巅更加惬意！”

挞岩抱着完颜阿骨打，说道：“你点拨过大太子了？”完颜阿骨打微微点头，说道：“他是我生的，却不是我养的，他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真的让人难以预料，如果有一天，他站在权力的中心，对于大金国和完颜氏而言，究竟是欢喜还是悲控？”挞岩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说道：“冬天来了，毒蛇长眠于地穴；春天来了，毒蛇游弋于山林之间。毒蛇不是森林之王，却也从来不畏惧森林之王。”完颜阿骨打翻了个身，说道：“狼也好，蛇也罢，想要成为王者，就必须经历层层考验。只是这一个个考验，都必须压上身家性命！”

挞岩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生，是命运的起点；死，是命运的终点。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看透，又如何能够掌握一个王朝的命运？”完颜阿骨打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我是油尽灯枯之人，凡事只能蜻蜓点水，至于能否让他醍醐灌顶，就看他的造化了！”挞岩并不看好完颜阿骨打的设想，说道：“你给了大太子放手一搏的勇气，但成效也仅限于此。至于最关键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恐怕他是永远不会懂的！”完颜阿骨打眉头紧锁，问道：“为什么？”挞岩说道：“因为毒蛇没有手足！”

完颜阿骨打的本意，是希望完颜宗干能够明白，只要能够赢得三个弟弟的支持，便是掌握了大金国七分之四的兵力，如果再能够说服完颜宗翰，便是拥有了绝对的优势。那时候，大势所趋，众望所归，完颜吴乞买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主动放弃皇位的继承权！

完颜吴乞买躲在一座营帐之中，看着完颜宗干志得意满离开王庭，说道：“看来皇兄还是不甘心把皇位让给我呀！”完颜斡鲁安慰道：“大金国能有今天，不是皇上一人之功；主上能够位居谙班勃极烈，也非皇上的恩赐，而是部族会议的推选；所以主上的权威，无人能够撼动！”完颜吴乞买却是摇头，说道：“如果让皇兄打下了上京城，必然又是一充轰烈烈的论功行赏，到时候如果皇兄给咱们来个明升暗降，我等的处境可就堪忧了！”完颜娄室缓缓说道：“四太子的白山军和宗翰的来流军负责进攻西面城墙，我和斡鲁将军负责进攻北面城墙，大太子和二太子则负责进攻东面营寨。客观而言，十八万大军群起而攻之，就算上京城是铁打的防线，也终会有崩盘的一天。”完颜吴乞买点头赞同，说道：“所以眼下的局势，保住上京城要比攻克上京城难得多！”

然而两天之后，就在完颜吴乞买等人依旧苦恼发愁之时，粮道被劫的消息却恰逢其时地传来。完颜吴乞买立刻召见完颜娄室和完颜斡鲁，说道：“这是后方传来的最新消息，你二人都看看吧！”完颜娄室和完颜斡鲁一人拉着卷宗的一端，挤在一起阅读每一个文字，许久之后，完颜娄室难以置信地说道：“真没想到，在兵临城下之际，天祚帝还敢分兵袭扰我军粮道！”完颜吴乞买也是连连点头，说道：“我也是出乎意料，但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能够扭转乾坤！”完颜娄室若有所思，说道：“粮道归主上掌管，如今粮道被劫，主上准备派何人前去调查？”完颜吴乞买沉默不语，完颜斡鲁却说道：“辽国气数将尽，即便派人袭扰我军粮道，也只能是少数人马，成不了大患。只是主上想要推迟攻克上京的时间，那么粮道被劫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