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八十五章 伤神之苦
周慧她到底怎么了？
见秦无衣这般目光闪烁的神情，如此欲言又止的表现，无不印证了我之前心中那不好的预感。
父亲临入地府时提醒我，那个傻丫头还在苦苦的等我，让我也去见一见她。
那么那么多年过去了……
她现今在哪儿？又出了什么事儿吗？
秦无衣眼神飘忽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到她了？”
“别含糊其辞！”我皱眉道。
秦无衣见我神情如此认真且严肃，连忙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儿子，而崔在寅却是缩着脑袋后退了几步，用行动表示这种父母辈之间的烂帐可跟他没关系。
秦无衣狠狠瞪了瞪眼睛，崔在寅完全当作没看到。
“说啊！”我沉声催促。
“说就说……”
“你凶什么凶……”
秦无衣哼哼的也是瞪了我一眼，只不过这次她可没了半分底气。
周慧她……
现今的状态既好也不好！
如果不是我主动问起，这件事她原本打算永远烂在肚子里，眼下既然瞒不住了，索性也就无所谓再隐瞒了。
那么那么多年过去；
那么那么多年以前；
她始终一个人，她始终在等着一个人，她……是伤心死的，任谁见到如今的周慧，恐怕都会这样说一句。
是的；
周慧还活着，但却是还不如死了！
自从许多年前的那天，我与凝舞双双自斩的噩耗传到周慧的耳边，她便就伤心死了，阴门六派和道门五宗先后都来人为周慧看过，断定她是因伤心过度而三魂缺失、七魄残离，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会伤心到怎样的地步，才会哭散了自己的三魂七魄。
秦无衣也曾用现代先进医疗手段为周慧进行过诊治，最终得到的结果是——阿尔茨海默病。
简单来说，就是老年痴呆症。
但当时的周慧才不过仅仅二十多岁妙龄，怎的就会得了这种病？
现代医疗没有答案，甚至就连病因也查不到，而阴门和道门多少却是清楚的，这应该就与周慧的三魂缺失有关！
自从得了这样一个病之后，周慧的身体每况愈下，时而好时而坏，渐渐地什么都记不起了，甚至就连身而为人的本能都慢慢丧失了，就像有块无形的橡皮擦抹除了她灵魂中的所有，以至于最后她的衣食起居无时无刻都需要着人的照料。
不论对于身边人来说，还是对于周慧来说，这种结果无疑都是痛苦的。
眼见如此，却也无能为力。
虽然当时身边有许多人想要帮助，但无一例外都被周彬婉拒，那个执拗且固执的家伙，好似感觉身边人的帮助都是施舍，而他实在不愿意接受这种施舍。
又后来，大家尽可能以一种无形的方式去帮助，暗中安排人安排物照顾，总才算是帮他们捱了过来。
秦无衣本想接周慧入疗养院进行照料，毕竟以她哥哥的经济条件，实在负担不起也无法细致照顾周慧的日常生活，但这种提议却被她哥哥拒绝了，而当时距离周慧患病已然过去了十多年。
也很难想象，那十多年他们是怎样艰难熬过来的。
秦无衣让我放心，如今周彬家的情况不算差，绝对有能力照料好她的妹妹。
放心么？
我只觉心间悲凉，面挂苦笑！
安排秦无衣和崔在寅去往南冥村等待，我独自一人施法御空行天，赶往了如今周慧所在的地方——周棚村。
他们想要陪我一起过去，但却被我给拒绝了。
犹如一抹闪电弧光疾驰在夜空苍穹，眨眼消失在天际远处，前后仅仅不过一分钟的时间，我便就来到了记忆中的偏僻村落，仔细说起来，周慧其实一直都在我附近不远的地方，而我却从没有能够想起她。
那么多年过去，即便是山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掺杂着霉味儿的泥坯瓦房，如今都换装成了两三层的小洋楼，有那水泥路直接修到家门口，不少人家更是配上了轿车。
其中，看起来最有钱的那户人家便就是如今周彬的家。
神识一扫而过，我径直来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宛若一阵微风舒卷而至，我飘身进入了其中。
床上似睡非睡的老人，正是如今的周慧。
我的心神隐隐有着几分震动，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岁月的无形威力，不知觉间慢慢消磨了所有所有，记忆中的她还是少女模样，然而如今面前的她却已似有花甲高龄，花白头发早已替代了曾经的如墨青丝，褶皱的苍老面容像是枯树皮般斑驳，再不复记忆中俏丽温柔的模样。
我仍然记得……
第一次初见到她时，她是那样的拘谨无措，扣弄着手指满脸不安神情的可爱样子。
我仍然记得……
那一次她屈服了自己的命运，并执意要将彩礼钱交给哥哥的坚定模样，父亲周三虽然是个十足的地痞混蛋，但她却从不记恨父亲什么，只希望这近乎卖·身的彩礼钱能够帮到家里、帮到她的哥哥。
默默走到床前，我动作轻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运一缕精气法力巡游肉身炉鼎，感受着如今周慧的身体情况，我不禁愈发心中悲凉，伤感似潮水般连绵的涌出，化作水雾积聚在眼睛里。
伤心过度以致损伤三魂，这是种近乎不可逆的伤势，再加上时间已经过去了那样久，即便如今的我也根本无能为力。
“对不起……”
滚烫泪水决堤般落下，我深深低下了头。
这般罪孽；
一世痛苦；
终究全然都是我留给她的！
又还能做些什么，又还能怎样去弥补，茫茫长夜我想了很久很久，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答案，终究……是根本无法还清自己所欠下的！
天初亮的时候她终于醒了，但浑浊双目黯淡无光，望着我更是一片痴呆茫然。
她……
根本就记不起我是谁。
我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却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是还活着，但这种活着却唯余痛苦，甚至都很难以保持清醒。
“你……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略带沙哑，似是孩童般带有不解疑惑。
我强撑笑容道：“是沙子迷了眼睛……”
“你是谁啊？”她又问。
我答：“我是楚天……”
“楚天……楚天……那我是谁啊？”她懵懂的迷惑问。
我答：“你是周慧……”
“噢！”
她虽然答应了下来，但不解的迷惑却更浓了几分。
渐渐地，她再度又发起了呆来，嘴角边的口水不自觉流淌出来，我连忙起身为她小心擦拭，但悲凉心痛的情绪却更加阴霾在了心头。
我的突然出现到来，惊动了周彬家所有人。
他们看着我，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无言叹息伤感。
旧友重逢并未有太多欢喜，更多的是别扭和尴尬，周彬和张艾艾如今都已有了近六十岁的高龄，年迈如他们早就已经抱上了孙子，甚至孙子都已经面临到早恋的问题，而如今的我却还是一如当年，甚至就连容貌都没有丝毫变化。
周彬问：“你……你真的是楚天吗？”
我认真点头应是，并告诉他们老夫妻，我想要留下照顾周慧几日，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张艾艾紧张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神情悲恸，目光哀伤，周慧她……一直在等着我，而现在我已经回来了，已经没必要再这样痛苦的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