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月下对影成三人(五)

恍惚之间,冯云秋感觉眼前的湖水之中仿佛有许许多多人朝她招手,呼唤着她赶紧过去和他们做伴。她看到其中一只手上带着一直翡翠玉镯,那不是母亲最喜爱的首饰吗?

“母亲……”冯云秋赶紧伸出手去,想拉住母亲的那双手……

“扑通!”巨大的落水声惊扰了树上的飞鸟,它们一哄而散,嘴里还不停“抱怨”着。而冯云秋瘦削的身影瞬间就被湖水无情地吞噬了。

“冯小姐!”长欢想都没有想,也跟着冯云秋跳入了早春三月乍暖还寒的冰湖之中。

她在水中游弋了一圈,这才看到本能开始挣扎的冯云秋。

都说解救落水之人时必须先将他们打晕,否则求生欲会令他们死死拖住救援的人,使两人都无法逃生。长欢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悄悄游到了冯云秋背后,在她的脖颈上用手刀使劲劈了一掌。

冯云秋霎时瘫软,没了动作。长欢这才放心地拉住她,托起她的脑袋,将她的口鼻露在水面之上,然后带着她缓缓往岸边游去。

就在这个时候,斯年找到了她们。见长欢独自救人,他赶紧踢掉沉重的皮鞋,也想下水,却听长欢说道:“你别下来,水很冷,而且我需要你接她上去。”

斯年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到水面到他所站的岸上有很大一段距离,如果在水中很难将一个大活人托举上来,必须依靠岸上的人拉一把才行。于是,他只得依从长欢的吩咐,等她们游近。但是,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长欢,生怕她出什么状况。

很快,长欢带着冯云秋到了岸边。斯年抓住冯云秋的胳膊,长欢则从后将她托举起来,两人合力终于把她弄上了岸。

然而,就在这时,长欢忽然感到右足心一阵抽痛,然后整条小腿都绷紧了起来,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突然就无法控制地往水底沉了下去。

“长欢!”斯年吓得大惊失色,根本顾不得冯云秋了,一下子也跳进了水中,着急地寻找着长欢。

好在长欢深谙水性,知道自己不过是小腿抽筋了而已,所以没有慌乱,只是放松身体,随波逐流,以减少气息的消耗。

斯年在水中发现了闭着双眼、四肢不动的长欢。他哪里知道她那是在放松,只当她已经溺水,于是火急火燎地靠近她,将她的脖子揽在臂弯里,一口气便嘴对嘴地渡了过去。

长欢一惊,一下睁开了双眼,才发现她这个可爱的丈夫如此没有常识。他吐出来的气体怎能给她继续呼吸?完全没有用不说,也浪费两人的体力。

经过自我调整,长欢的腿这时已经能动了,于是她立刻摆动四肢,引着斯年往水面上浮去。

斯年惊诧地看向长欢,确定她原来没事才将一颗心安放回了自己胸腔之中。

浮出水面,岸边已经为了不少游人,有的伸手拉他们上来,有的则已经在抢救冯云秋了,剩下的许多人则在围观,说什么的都有。好在,没有记者。

等斯年和长欢都上了岸,冯云秋也已被救醒。但是,她见身边挤满了围观的人,连钱斯年都在场,羞愧地将头埋在了两膝之间,不发一言。

“咱们得赶紧回去换衣服,这种天气穿着湿衣服会落下病根。”长欢对斯年和冯云秋说。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默契地搀扶起冯云秋,拨开人群往公园外边走去。

冯云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差点带走她性命的玄武湖。只见月亮已然悄悄升起,湖面上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就好像从来没有女孩子跳进去寻死过一样,而他们三个人的影子映在上面,仿佛一副西洋画……

回到中央饭店,长欢让侍者在他们房间隔壁给冯云秋开了一间房,并吩咐人把她之前落在车上的行李搬了过去。

全程,冯云秋一言不发,低着头任由长欢安排。但是她也不敢多看斯年一眼,因为心里感觉愧疚,对长欢。

以前,她对长欢印象不好,甚至有点怕她,那是因为冯碧云对她说了许多长欢的坏话,她心思单纯,信以为真。可是没想到这一天意外地接触下来,发现长欢居然是个这么亲切又善良的女人,不禁尽力帮她救治母亲,还不顾自己安危地救了她的性命。

这样的女人,难怪钱斯年会喜欢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再觊觎她的丈夫?冯云秋如是想。

其实,通过刚才在冰湖里的来去,她触摸到了死神的指尖,才骤然发现生命的可贵。她在溺水的瞬间看到了母亲,她并非在向自己招手,而是摇手。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觉母亲努力将她推开,仿佛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一样。

无论这些是她潜意识的幻觉,还是母亲真的在天有灵,总之,冯云秋决定不再寻死了。但是,怎么活下去,她心里还是没底。

这个时候,冯云秋感觉长欢推了推她,赶紧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赶紧进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舒服的衣裳,等会儿我让侍者给你送些姜汤。”长欢把一把钥匙递给她,并温柔地说。

冯云秋唯唯诺诺地点头,接过钥匙,小声说道:“谢、谢谢,钱夫人。”

听到这个称呼,斯年的眉头跳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向长欢。

只见长欢拍了拍冯云秋的肩膀,说道:“以后叫我长欢就行,这个称呼……太正式了。”

“哦。”冯云秋依旧讷讷的,不敢造次。

“快进去罢,站太久该着凉了。”长欢又催促了一遍。

“是。”冯云秋这才独自进了房间,把门关好。

长欢终于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小腹一阵坠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流了出来。

“坏了!”她惊呼一声,低头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衣裤。

斯年心一颤,立刻明白过来,赶紧抱起摇摇欲坠的长欢冲出饭店。正好司机在楼下还没有离开,于是立即驱车赶往最近的陆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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