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合卺嘉盟缔百年（六）
典礼开始，冯云秋黯淡地躲在角落里，注视着众目睽睽的台前那一对穿红挂绿的璧人。
新娘长欢，一身大红嫁衣，昂贵锦缎之上满是金丝银线绣成的龙凤，它们栩栩如生，熠熠生辉，在聚光灯下撒发出耀眼的光芒，刺痛了伤心人的泪眼。
因为并非旧式婚礼，长欢的头上没有盖盖头，可以看到她如云的青丝挽成妖娆的发髻，用数支镶嵌红玛瑙的金簪固定，再点缀以凤舞九天样式的步摇，显得极致雍容华贵。
至于脸上的妆容，除了醒目的红唇之外，几乎没有过多装饰，概因美人如斯，天生丽质，过多脂粉的堆砌只能是画蛇添足。
她的身侧，立着玉树临风的新郎钱斯年。鲜少着长衫的他今日穿了一件正红色中式长袍，外罩黑色对襟马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显得不同寻常地温文尔雅又意气风发。
远远的，冯云秋看不清钱斯年的表情，但想来一定是喜不自胜的。
他怎能不欢喜不如意？听说和新娘是青梅竹马，定情多年，历经风雨才终于走到一起的。而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交情浅薄。真可笑，我竟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入了他的眼，殊不知人家从来就没有看到我。冯云秋讷讷地想。
这时，冯碧云走到她身边，两手挽在胸前，不屑地看着一对新人，说道：“不要以为结婚就是什么幸福的终点、爱情的彼岸，哼，只有过来人才知道，大部分婚姻都是坟墓，埋葬的是女人的青春。”
冯云秋吃了一惊，问道：“阿姊，你怎么这样说？你和姐夫之间的伉俪情深，可是已经在整个南京城里传为佳话了。谁说这话都好，唯独你说这话当真令人费解。”
冯碧云微微四顾，确定没人会注意到她同冯云秋说什么，才语重心长地言道：“小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以为我就真正过得顺遂吗？”
“难道姐夫对你不好？”冯云秋吃惊地问道。
冯碧云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别的事情阿姊不便多说，但我如何对你姐夫你最清楚不过，从来在家中他都是说一不二的。可是你仔细想想，我怎么会落得个‘河东狮’的名声？这究竟是谁传出去的？而我被人骂‘牝鸡司晨’的时候，他又替我做过什么解释没有？”
“难道……”冯云秋张了张嘴，却很快捂住，难以置信地说：“难道是姐夫自己传出去的？为什么呀？”
冯碧云自嘲地说道：“这我无法回答你，不过，你见哪个情深意重的男子会如此不知维护心上人的名誉？”
这话刺痛了冯云秋的心，令她想到之前自己深陷绯闻，钱斯年却根本全然不在意，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自己一句。她想：所以，他对我也是的确没有任何情谊的罢？
冯碧云猜到冯云秋心中所想，却对她谎称道：“依我看，少帅对你就不一样，并非无情。我最近听到一件事，是关于他的，你想不想知道？”
冯云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事？”
但是随即，她又露出失落的神情，低头说道：“算了，我今天来参加这抽礼，就是为了亲眼目睹他娶别人为妻，让我自己彻底死心。我与他，过了今日便再无瓜葛。所以，他的事和我也再没有一星丁点的关系，阿姊不必告诉我了。”
冯碧云岂会善罢甘休？她自顾自地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你们的绯闻两次见报，其实都是他暗地里买通了记者所为。你想想，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可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冯云秋的吃惊已到达极点，以至于完全无法理解冯碧云的话。
冯碧云故作客观地“猜测”道：“我觉得，他就是想让你名声受损，无法嫁给别人，到头来只能成为他的女人。”
“呵，阿姊你别逗我了，这怎么可能？他若是想让我嫁给他，又为何今天要娶别人？”冯云秋努力压抑着心中被冯碧云勾起的希冀，尽量平静地说。
冯碧云继续分析道：“我猜，他娶这个苏长欢只是因为她是夏总统的义妹，两人又有婚约在身。否则，若真如传说那般两情相悦，为何早不成婚，非要拖到老大不小？”
见冯云秋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冯碧云接着说：“我感觉他对你应该是一见钟情，但是迫于夏总统的压力，又不得不娶苏长欢。他明白，冯家不可能让你给他做小，所以只能用这种略显卑劣的手段逼迫冯家就范了。”
冯云秋切切地看着台上正在和苏长欢共饮合卺酒的钱斯年，天真地问道：“阿姊，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他……真的喜欢我？”
冯碧云知道冯云秋已经钻进自己的圈套，于是再添了一把柴火：“当然，否则这件事怎么解释得通呢？你再想想，他平日对你是不是刻意冷淡？其实他那是在对你欲擒故纵呢。”
“这又是为什么？”冯云秋已经完全被冯碧云牵着鼻子走了。
“还不是因为你早已名声在外，是金陵城里最难追的大家闺秀，他若也像寻常富家子弟那样追求你，又有什么胜算呢？小妹，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钱斯年的脑子比你聪明多了，你真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吗？”冯碧云才是欲擒故纵的高手，如此问道。
果不出所料，冯云秋傻傻地回答道：“我愿意被他算计，若能算计我一生，求之不得。但是如今我娘和大哥都不同意我再和他来往，还要逼我在他们选定的人选中挑一个立即完婚。阿姊，我该怎么办呀？”
冯碧云计谋得逞，假装低头思索了一会，对冯云秋说道：“既然如此，阿姊总不能看着你错过幸福，就帮你出个主意好了……”
冯云秋听完冯碧云的“计划”，犹犹豫豫地说：“这……阿姊，这样真的行得通吗？如果他拒绝我，我可真是活不成了！”
冯碧云阴恻恻一笑，说道：“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冯云秋心中一震，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不如一死……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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