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巫山云过明此心(一)

日上三竿,薛家。

长欢昨日睡得稍晚,故而今早起得也迟了些。佣人单独为她准备了早餐,但奇怪的是,餐桌上多了一份报纸。平日家里只有薛老爷看报,他看过的报纸下人都会收好统一放置,一般不会留在桌上。况且,这份报纸看起来异常整洁,似乎还未翻动过,着实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不一会儿,薛楚卓脸上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走了过来,冲长欢努了努嘴,说道:“看看罢,某位少帅的风流韵事都见诸报端了。我倒真是佩服他的手段,冯六小姐何其难追,他都能这么快到手,连我这‘金陵第一纨绔’也甘拜下风!”

“你胡说什么呢?”长欢嗔怪一声,狐疑地扯过报纸,蹙眉读了起来。

读罢,长欢将报纸随手丢在一边,轻笑着对薛楚卓说:“呵,这种捕风捉影的新闻,也只有你这个庸人会相信。”

薛楚卓面色一沉,凑到长欢面前仔细瞧看她的脸,想从那上面看出哪怕一丝伪装或隐藏的不快。但是,没有。她风轻云淡地吃着早餐,心情好像窗口洒下的阳光般和煦。

“你就这么相信他?”薛楚卓趴在桌子上,好奇又带着些期待地问道:“还是说,你真的不在乎他?”

长欢心中好笑,要怎么告诉薛楚卓,昨晚斯年回到住处便给自己打过电话了,已经报备过薛爱绫给他和冯云秋做媒之事,他又怎么可能像报上说的那样和冯云秋“共度春宵”?再说,即便没有这通电话,长欢也不信斯年会做这种事。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如果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就实在太可悲了。

只是,长欢忽然明白了,昨天薛老太太明明没有什么毛病,却忽而说这里痛,忽而说那里不舒服,原来是为了拖住她,不让她去参加宴会。今日又爆出这种新闻,看来冯家真是下了大力气想促成这桩韵事,如果处理不好,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的。

长欢担心斯年,没有心思跟薛楚卓继续讨论这件事,于是岔开话题道:“薛楚卓,你怎么这么闲?有时间管钱斯年的闲事不如好好看看书。我听说,开学以后教务处安排了理论考试,不及格者将被罚半学期体能加训。期末时候你的成绩就在班级垫底,再不好好恶补,我看十分危险。”

薛楚卓一听说“考试”二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他从小就不爱读书,本以为上了军校就是各种实践课程,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背书的命运。说实话,他宁愿加训体能也不想看书。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薛楚卓故作玩世不恭的样子,凑在长欢眼前问道,“那不如,你帮我补补课罢!”

长欢白了薛楚卓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又不是你的理论课老师,教不了你。再说,理论课有什么难?书本摆在那里,你用心背就是了,先熟烂在心,等到实践的时候再融会贯通就行。”

薛楚卓叹了口气,郁闷地说:“我这个人天生记性不好,那么多晦涩文字根本记不下来。唉,算了,既然你也不肯管我,大不了我就等着被罚体能加训好了!”

长欢心一软,对他说:“好,那我就帮帮你,监督你背书。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尽量解答就是了。只不过,你要是完不成我布置的进度,我也有体罚。”

薛楚卓听长欢说愿意监督他,喜出望外,根本不在乎会有什么体罚,马上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孔说道:“什么体罚都行,只要是你亲自动手,我都当作打情骂俏照单全收。”

“薛楚卓,你给我正经点,否则我不会再管你的事情!”长欢气得柳眉倒竖,随手掐了薛楚卓的胳膊一下。

“啊!”薛楚卓吃疼,立即夸张地喊了一声,并翻开袖子查看自己那细皮嫩肉的胳膊,嘴里嚷着:“你还真下得去手,我娘都没掐过我!”

长欢见薛楚卓那副娇气样子,笑得花枝颤颤:“薛楚卓,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军人气概?又没有人逼你,既然生得这具娇生惯养的少爷身子,何苦要遭那份罪去上什么军校?”

“你还说?我这不是为了你吗?”薛楚卓一边呵气吹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为我什么?”长欢吃了一惊,反问道。

薛楚卓这才发觉自己竟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不过他想,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长欢不会看不出自己的追求之意罢,不如索性今天就跟她挑明好了。

于是,他忽然冷静了下来,正了正神色坐到长欢身边,有些忐忑地说:“因为,我怕你在军校里混得不好,被人欺负,也怕你混得太好,被别的男学生追求。最重要的是,我想天天见到你。”

长欢一怔,薛楚卓的表白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一直以来,不是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好感以及对斯年的酸涩敌意,可是总想着既然他不挑明就一直装傻下去,这样大家既不会尴尬,也省却许多麻烦。但是今天薛楚卓选择明白说出来,她就不能再无动于衷。或许,及时让他死心才是对他最好的。

可是,还未等长欢开口,身后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凭你以往的品行和风评,很难想象这番话里有多少真心。或许,每个和你有过一夜风流的女子都听说过这种甜言蜜语罢?”

“钱斯年?”薛楚卓回过头,目光瞬间犀利,揶揄道:“哈哈,刚刚因为‘一夜风流’上了头版的少帅大人,有什么立场过来批评我?你的冯六小姐呢?怎么没一起来?”

钱斯年听到“冯六小姐”四个字,脸色更加难看,心说:我会遭此毁谤,还不都是你大姐薛爱绫的手笔?至于这其中有没有你的缘故,又有谁能说得好呢?

不过,他知道现在是在薛家,有些话不便挑明,因此不再理会薛楚卓,只对长欢说:“我有话对你说,咱们出去罢。”

长欢正愁无法脱身,赶紧站起来点了点头,将薛楚卓晾在原地,跟斯年两个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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