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天才小六子

现在的孩子这事怎么了？正元大仙为自己这一日神奇遭遇感到迷茫和惊奇，自己可是堂堂天神境界的仙人啊，怎么就被一群小屁孩给抱怨，埋汰，气恼了半天，最后还被追着讨要法宝，要收徒。这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更为神奇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怒斥，没有拂袖而去，竟然……动心了。

“这个小白脸，是个戏精！这个胖子，很有勇气！至于你，小木匠，最后这句话，是人话！”

完了完了，这话一出口，可没得反悔了。

三千年道行，早已是风轻云淡，古井无波的仙人，一切过眼云烟都已经看淡的超然存在，今天，今天竟然一不小心，着了这群可怜又可恨的小兔崽子的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机缘，什么样的怪事啊。话音刚刚落下，正元大仙就感觉到后悔，甚至异样，自己竟然会说下这样的话。这不应该啊，自己不是一向独来独往，云里来风里去的么，问道长生，怎么可能为这件事，倾注这么多的时间和心血。

开玩笑，收徒，老夫至今从来没有收过徒。最多也就是自己修行，在神鹿一族晚辈之中，有那个天分和机缘的，偶尔加以指点而已。

太白大仙明显是在笑。这可恶的赖皮猴子，还不是他自作主张搞出来的事情，有仙茶了不起啊，有仙茶就该拿出来请小兔崽子们品尝啊？这家伙就没安好心，喝茶就喝茶罢，你还让这帮小兔崽子诉苦，抱怨，这不就是让人家顺着你给的杆子往上爬嘛，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正元大仙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不像一个白日飞升过的仙人，这都是俗念，这都是久违的尘缘。这样的红尘杂念，万千回忆，在这瞬间，自己竟然并不想根除。

这些小兔崽子……这些十八岭的少年，就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此刻都欢呼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喜气和希望，这样的喜气和希望，带着几分尘世的烟火气和温暖，离自己这么多年的闭关修行，实在是太远，太远，遥远到已经快要忘记。

小六子，本仙的小六子，心中永远的痛啊。

正元大仙精神恍惚，那一瞬间，就像跨越一千五百年的风霜雨雪，一千五百年的岁月流逝，回到了绝情谷莫忘山，纯阳洞前。小六子，那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小家伙，刚刚新婚燕尔，浑身都散发着年轻人的气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更是修为接连突破，已然迈入了半步天神，那也就是说，离白日飞升大限也不远了。

“爹，你来了。”

“嗯，最近还好吧。”

正元大仙记得，那时爷俩见面，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两句话。如今每每回想起来，都是那样的平淡，但是刻骨铭心。

小六子的天赋，简直是九眼神鹿一族有史以来，最骇人听闻的。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天才，为修行而生，仙道之上一路狂飙猛进，三岁开始凝气，五岁奠定道基，还是十分罕见的天道筑基，十岁结丹，十四岁成就元婴，十六岁迈入天人境界，到了十八岁，就已经是半步天神了。

这样的速度，堪称修仙奇迹，这小子就好像上天的宠儿一般，一路势如破竹，顺畅得令人咋舌。这样的速度，叫那些修了几千年，连人婴都没有凝聚的老家伙，情何以堪啊，就算是正元大仙自己，那也是一千二百多岁，才抵达半步天神的，也算是神鹿一族聪明绝顶，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但与自己的儿子比起来，也都黯然失色，显得那么的不中用，竟然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那时候的青山秘境，千山万壑，百年如一日的宁静，小六子也出去历练过，谁也想不到，他只跑了青山九域这样的地方，九域之地也未走遍，就有了半步天神的造化，还带了一个温婉秀丽的女子回来。

他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他郎才女貌，日子欢欣惬意。他有大把的时光，家族里的长老们，甚至一指提议，他小六子如此优秀，就不要着急着白日飞升啊，做神仙那不是迟早的事吗，他应该多找老婆，身体力行，给人丁单薄的神鹿一族，留下更多的天才血脉，留下更多的功法传承。

没有必要像正元大仙那样，白日飞升，早早做了神仙，对家族而言只是多了一个祭拜之时的无上牌位，遥相纪念。毕竟，白日飞升可不是开玩笑的，半点由不得人，按照这世界的规矩，这可是天地鸿沟，修士大限，做了神仙，就不能留在凡界，不能插手世俗事务，只能在仙界谋取安身立命的一方职司，或做个闲云野鹤，万年没人管的散仙，当然，你从此也管不了人世间的富贵久长。

“爹，我这些日子，又有了新的感悟。我的鹿王丹，已经有了八颗了，再差一颗，就能赶上你老人家了。但是我还能化出一门神通，一门惊世骇俗的神通，要是成功，那简直不可想象。我已经不以您老作为目标了，我对这个世界的体悟和掌控，将会达到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

“好好好，你有这样的成就，为父也放心了。”

正元大仙那时，只不过心有牵挂，惦记神鹿家在莫忘山的一脉香火，更是估摸着，小六子也该到了升仙的时机了，便千里迢迢回来，看他需不需要点化。毕竟，自己的儿子这么优秀，成了仙那也是前途无量，如同夜空中最闪亮的星。那时正元大仙还不知道宗族中的老家伙们，想让小六子留下来，想让小六子开枝散叶，儿孙满堂。更是不知，小六子这段自信满满的话，年轻人的壮志豪情，背后的结果，竟然是通天玄感诀。

那可是通天玄感诀啊！

引发九九八十一道灭世天雷的东西，那是仙主的惩罚，那是天劫！

唉！

揪心一痛，正元大仙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当初，要是自己不那么乐观，不那么在乎宗族所要的世俗功利，马上开始点化小六子，助他一臂之力，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听了他的，由他去了呢？

没有办法，自己的儿子太优秀了，这样的天才，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可以是自己命运的主宰，任何困难在他面前，都不是事，他只要顺着他的本心，把事情做好就够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他们这些超级强者，潜力无限的天才的舞台。包括正元大仙，漂浮在半空，看着纯阳洞前，白衣飘飘的儿子，一脸英气，也觉着升仙这件事，没有必要那么急，因为他还那么年轻，老婆又年轻漂亮，大把的人生可以尽情享受，何必急匆匆一门心思来这无穷无尽，白开水一样的仙界呢？

大道真义虽然美妙，可人世历练仍然不可缺失。

那时的他，完全没有深想，那惊世骇俗的神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意味着什么，通天玄感诀，这小子天纵奇才，竟然自己创制出了通天玄感诀，也给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正元大仙定了定神，目光穿透回忆，来到现实面前。

如果说小六子的事情，对老头而言，是一件永远难以磨灭的痛，不愿触及的伤，那么他最后悔的就是，那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莫忘山白云飘荡的日子，面对自己年轻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竟然没有倾听，没有详问，只是淡然点了点头，一切了无挂碍，化作一道清风飞走了。

他深深地自责，深深地后悔。

以自己当时的修为和见识，至少，能在这小子迈出那危险的一步之前，予以告诫的。如果能够悬崖勒马，现在的事情，就肯定大不同。哪怕神鹿一族的宗祠里，多出两个孑然的神仙牌位，那也比小六子因天劫而惨死，家破人亡，整个宗族的希望破灭，要好得太多太多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信了他，信了一切都会在掌控之中呢？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啰嗦一点，不尘念多一点，哪怕只是多一个问题，多一分关心呢，一切的一切，在一念之间，就会改变。

可现在，悔之晚矣。

不知现在的自己，这一瞬间萌生的念头，是不是也有对小六子的愧疚在里面？是不是林云这小家伙，让本仙早已冷漠坚硬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是啊，本仙有那么多的宝物，本仙有那么多的神通，可都比不过，小六子的存在啊。东西再好，功法再高，如果没有人可以传承和发挥，就没有用。一点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