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枯槁老者贺氏安宸
那女孩脚步飞快,本想甩掉他,可是那小子却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于是她跳上虎背,催促白虎:“小乖,快跑,甩掉他。”白虎一听,四足狂奔。
贺叶之见那女孩约莫比自己小个两三岁,人矮腿短,自己发足奔去定然追的上,可是那女孩竟跳上了虎背,他急道:“喂,你别跑啊!”
那女孩拍了拍虎背,白虎一顿,女孩回头叫道:“哼,你追得着我么?”
贺叶之不服气道:“有本事你别骑着白虎,自己跑,我定然追得上。”
那女孩心道:他见我骑着白虎甩掉他,定是瞧我不起。
小嘴轻哼,落下虎背,抬了抬下巴,哼道:“不骑就不骑,我自己跑你也是追不上。”说完回头又跑,忽然向前疾冲,看见地上一条藤条,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迅速拿着藤条一端,躲在一株树后面。
贺叶之紧随而来,那女孩瞧他跑的近了,突然间双手一拉藤条,想要将之绊倒。
贺叶之没料到,想停下来,可身子由于惯性向前滑去,登时绊住跌出,他忙想蹲个马步定住身子。那女孩右足向他臀部猛地一踢。
贺叶之一时不察,脚步不稳,登时摔倒,额头敲被小尖石磕破,鲜血霎时流了出来。
那女孩见血心中一慌,立即想发足而逃,不做理会,却听得身后有人喝道:“雁儿,你又欺负人了,是不是?”
那女孩并不回头,只是辩解:“才没有呢?他自己摔的,关我甚么事?”
贺叶之按住额头,其实只是磕了个小口子,并不太疼,只是见到鲜血流出,心下慌乱。
听得小女孩与人说话,转身过来,见是个鬓发如霜,朽木槁枯的老者,双眼翻白,已然瞎了,左手拄着铁杖。
只听他冷笑道:“你别欺负我眼瞎,我可是甚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你冯大公公听得清清楚楚,你许三公公也看得明明白白。你这小妮子想睁眼说瞎话么?现下就这么坏了,大了怎么得了哦。”
却见那老者身后又走出一位年纪略小,头上也长出些许白发,跛着一足的瘸子,右手拿着一把铁扇。白虎一见他们二人就在他们身边转悠个不停,那跛子顺手摸了摸虎背。
那女孩过去亲昵地挽住二人一条手臂,央求道:“二位好公公,你们别跟我爹爹说,好不好?他额头流血了,你们给他治治吧。”
“哼,只是流了几滴血而已,有甚么要紧。”那枯木老者不以为意。
而跛足老者则来至贺叶之面前,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小瓶,往他额头伤处倒了些药粉,血竟然止住不流了。他收回药瓶盖住放回袖中。
那跛子突地抓住他手腕发力。
贺叶之见他突然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挣脱不得,心中害怕,记起父亲母亲所教的擒拿功夫,当下手腕一翻一转,向内一缩,脱了手。
那跛子没料到这小孝童竟有如此巧妙的手法,被他一翻一转一缩,却也脱了手。“噫”的轻呼一声,随即又抓住他的手腕。待得他要再次挣脱,却是纹丝不动,挣脱不得。
而身后的瞎眼老者将他二人的举动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对那孩童也起了好奇之心,走上前来对那贺叶之说:“小兄弟莫怕,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贺叶之道:“我叫贺叶之。”
那跛足男子接着问道:“你说话不是本地口音,从哪儿来的?来此做甚?你爹妈呢?”
贺叶之想起一晚上都没见到爹娘,不知他们怎样,又担惊受怕了一晚,听他问起,眼圈儿微红,就要流下泪来,却听得那女孩刮着脸羞他,嘴里唱道:“楔猫,羞羞羞,掉豆豆,一颗一颗往下流。”
贺叶之顿时憋着将流出的泪水,挺胸昂然道:“哼,我是男子汉,我才不哭呢!”
那女孩却听得不屑理他。
贺叶之也不理她,当下将母亲来丰城寻找爹爹,住进连云庄后所遇到的事以及父亲抱着弟弟不知去了哪里,自己晚上在树林里迷了路等事情一一跟他们说了。
他心情激动,说得颠三倒四,有些还不清楚明白,但他们也听出了七八分,又问贺叶之他父母之事,知他父母就是贺家将之后,贺安宸之子。
那跛足老者道:“你爹是抗击北姜的贺大侠之子,名门贺家将之后,是不是?”
贺叶之喜道:“是啊,你认识我爷爷么?我爷爷是不是很厉害?”
贺安宸的父亲贺兰庭是夏朝开国大将军贺敏之的后人,也是南夏抗击北姜的英雄。
贺安宸每次回家看望两孩子时都会给他们讲讲他们祖父贺兰庭的事迹。
两孩子听后都很是为自己祖父和家族感到自豪和骄傲,立志要像祖父和历代先祖们一样,也成为一个保家卫国,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大豪杰。听有人提起祖父,心情自是万分激动。
那瞎眼老者道:“我们确实与他认识,还很熟,只是可惜……”说道此处他脸上显出几分惋惜之色,却是不再说下去了。
那跛足老者道:“既然都认识那大家就不是外人,你与我们说说那要杀连云庄一家的是谁?”
贺叶之回答:“我听那连庄主跟我娘说那人好像有一千只手,叫什么观音的。你说她既是观音为何又要杀人呢?”
“甚么一千只手,观音的?”瞎眼老者嘟嘟囔囔不解。
那跛足老者道:“大哥,那人怕是千手观音碧青漓。”
“甚么?就是杀了李家庄一家十三口的千手观音碧青漓。”
“我看就是她。是么,小兄弟?”
“对对!”
那瞎眼老者和那跛足老者神色瞬时变得凝重,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玩,一步也不可离开,我和三弟瞧瞧去。”
那女孩上前拉着他的衣袖道:“大公公,三公公,我也去。”
贺叶之亦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瞎眼老者着急道:“你们两个去干甚么?给我好好待在这。”
跛足老者也严肃道:“你们两个好好待在这里,这女魔头心肠凶狠毒辣,武艺高强,我和大哥两人联手都耐她不得,你们两个去了,不是添乱么?乖乖待在这。”
他二人年轻时候也是江湖上的个中好手,名声震于江湖,与其余二男一女合称燕山五侠。只是后来其余兄弟惨死,他二人亦是一双眼睛瞎了,另一个右腿跛了。
若中年时两人联手对上现在的千手观音还可以打成平手甚至略上一筹,只是现在两人身体残疾,亦到了暮年,哪里是那千手观音的对手。说着两人一个拄着铁杖,一个一跛一拐地疾行而去。
贺叶之看得好生佩服,道:“这两位公公一个瞎一个跛的,却跑的这么快。”
那女孩撇了撇嘴道:“这有甚么?我爹爹妈妈的轻功那才叫快呢,你见了准吓一跳。”
贺叶之道:“你爹爹妈妈也是一个瞎子一个跛子么?”
那女孩大怒,双目圆睁瞪着他,愤然道:“呸!你爹爹妈妈才一个瞎子一个跛子呢!”
天色已大亮,田间农夫们已在耕作,孩子们在田间嬉戏玩耍,女人们在溪边浆洗着衣衫,不时与田间劳作的男人们对对山歌。
那两名老者虽不是本地人,但也在此地待了十几年。两老者且行且问,不久便来到了连云庄庄前。远远听得兵刃相交,铿铿锵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打斗极是壮烈。
他们与这连云庄连景博无甚往来,又知他们两兄弟连手亦是打不过千手观音,徒添两条老命而已。只是想到贺兰庭之子贺安宸和妻子商韵致也牵扯其内。
贺兰庭是楚翼父亲的结拜兄弟,是楚翼的叔父,亦是名门贺家将之后,他的儿子儿媳有危难,他们二人遇上了怎可袖手不管?当下两人发足加劲,快步奔抢至庄前。
只听得屋顶七个人在激斗,瞎眼老者侧耳静听,而跛足老者看着屋顶对身边的老者说道:“大哥,是千手观音和她两名徒儿与贺安宸夫妻,连氏夫妻在打斗。千手观音对贺安宸和连庄主,她两徒儿对贺家娘子和连家娘子。”
屋顶上方千手观音跟贺安宸,连景博打斗,二人已然处于下风。而她两徒儿跟贺连两妇人打斗。那两少女虽只十六七岁,十七八岁,但得千手观音亲传,剑法凌利了得,处处下狠招,她们二人亦是招架艰难。
昨晚贺安宸将两儿子抱走,半路将大儿子留在路上,待他安顿好小儿子再回去接大儿子却没见大儿子的身影,心下虽是着急,但也无法,只好回到连云庄接两个女孩儿。
连景博甚是诧异,贺娘子向其解释贺安宸是来将两孩子接到安全地方安置,大家也好专心制敌。连景博夫妇甚是感激,连连道谢。
初时连氏夫妇还在为女儿和姑侄女的安危栗栗危惧,提心吊胆,现在贺安宸将两女孩儿接走,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担忧之心渐减,也不再那么危惧害怕了。两人带齐了兵刃暗器坐在厅前,十指相扣,正襟危待。
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相濡以沫,虽因小事小有龋齿,更因阿蝶之事闹得大了些,这是他们成亲一来闹得最大的一次,但两人还是恩爱如初。
却不想平白遭此大劫,两人心中虽是酸涩愤懑难平,却知那女魔头武艺高强,行事毒辣,心肠歹毒,也不知她是不是从阿蝶口里误听流言才来此找他们夫妻二人的晦气。
听说那女魔头曾被情郎抛弃才导致她性情大变,恨极天下所有薄情男子。想到此,今晚他们夫妻二人怕是在劫难逃了。
夫妇二人相携时日无多,相视一眼,怜惜更甚,两手更是紧紧相握。
突闻有风声响起,二人吓得心内一跳,纷纷握住手上兵器,往外一瞧,却瞧见一个头发乱蓬蓬,灰衣布衫的中年男子。
而贺娘子一见那男子还有些迟疑,却见得那男子拨开眼前的头发,道:“怎么?连夫君都不认得了?”
贺娘子七年未曾见过夫君,待见到时他却是这般乱糟糟的模样,又想到他狠心抛下他们母子三人七年,连回来也竟不曾来见她。心中酸涩凄苦委屈气恼统统涌上心头,涕泪横流地扑在他身上乱打一通。
骂道:“你这挨千刀的,狠心的冤家,怎么这么多年不曾回来见我?你这没良心的,难道是把我给忘了么?”她扑在他身上乱哭一通,泪水浸湿了他胸前一大片,泪如洪水,竟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酸苦尽数哭了个干净。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肩道:“好了好了,阿致,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脑热去钻研什么武学,累得你和孩儿受苦了。”
他在商韵致生下小儿子两年后就痴迷上武学,离家出走了。七年来他虽走过许多地方钻研武学,但进意不大,他心灰意懒,对钻研武学一道失了兴趣。
心情不好便来宛城楚江一带游玩,却听得一妇人带着两孩子正在找他,他知道那必是自己的妻子带着两孩儿来找他了。
于是他也边向人们打听他们的影踪边找寻三人,直到有人见他们三人进了连云庄,他才悄悄到庄中打探却听得连景博说千手观音会来杀他们连家一家。
他想到自己妻子以前也得连老庄主相救之恩,必是会相帮,于是他便先将四个孩子带到别处安置好,也好让他们去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