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盘香

苏昭仪正懊恼着,见沈韵真来,心里略松泛了些,冲沈韵真抬抬手:“免礼了,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桌上还摆着残羹冷炙,沈韵真略瞥了一眼,应了一声:“是。”

“你从哪儿来?”苏昭仪看了她一眼。

“奴婢刚刚虽王太医去宝华宫为公主诊脉。”

“本宫花费这样多的心思,也只留得皇上喝了几杯酒。她呢,只需阳秀公主的一声啼哭,阖宫上下就都会围着她一个人转。”苏昭仪自嘲的笑了笑:“你来的好,跟本宫说说,公主到底中了什么邪?”

沈韵真抿抿嘴:“昭仪果真相信阳秀公主中了邪吗?”

“本宫自然不信,可是皇上相信。”苏昭仪冷然掸了掸丝绦间一点绒毛:“本宫只是好奇,如今李秋生不在。咱们淑妃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把整个太医院都给唬住了?”

沈韵真微微垂下眼:“王太医是个聪明人,自然不愿惹祸上身,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苏昭仪渐渐攥紧了拳:“只可惜,又让贱人扳回一局。”

沈韵真偷眼看了她一眼,苏昭仪的面上半含愠色。沈韵真眸子一烁,笑道:“娘娘先别这么早下定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苏昭仪拧起眉,身子也站的正了些:“你说什么?”

沈韵真不答反问:“今日陪娘娘更衣的时候,奴婢看见娘娘宫里有宝相寺专用的盘香?”

苏昭仪纳罕的点点头:“那还是先皇后送的。这香料虽然是难得的珍品,但是皇上不喜欢,说闻见这个味道就头晕,所以本宫从来也没有用过。”

沈韵真浅浅一笑:“娘娘,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送到宝华宫。娘娘想一想,这香可能派上大用处呢!”

宝华宫?苏昭仪凝眉略思量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点了点沈韵真:“你这丫头,果真是古灵精怪。”

苏昭仪转身出了寝殿,叫过掌事宫女知夏:“去把后殿柜子上宝相寺的特供盘香拿来,备轿撵,去宝华宫。”

苏昭仪的到来让淑妃着实惊讶,但有南景霈在这里,淑妃也不敢面露愠色。南景霈正陪在阳秀公主身边,略瞥了苏昭仪一眼:“你怎么来了?”

苏昭仪含笑从知夏手中接过香盒子,道:“听说公主中了邪,臣妾也坐立不安,忽然想起臣妾那儿存着一盒宝相寺的特供盘香,便给淑妃姐姐送来了。”

淑妃也知道这是南景霈厌烦的味道,便道:“苏妹妹这是何意?”

苏昭仪道:“宝相寺的主持高僧说,此香在房中焚烧三日,能祛除邪祟,有佛光庇佑。妹妹想着,公主中邪,此香正好派上用场,就给姐姐送来了。”

这香料味道极重,若是连着焚烧三日,那味道能在房中笼上半个多月。想当年,先皇后就是因为过度焚烧此香,惹得皇帝半年都没有进过中宫的门。如今阳秀只是醉酒,又不是真的中邪,她焚什么香啊?

淑妃犹疑着没有伸手,倒是南景霈开了口:“东来,去把苏昭仪带来的盘香点上。”

东林应了一声,接过盘香,用烛火点燃,悬在铜树灯架上。

浓郁的香烟满眼来开,淑妃皱皱眉:“这……”

南景霈半掩着口鼻道:“宝相寺是皇室特供的皇家寺院,这盘香又是在佛前供奉,想必极有佛性,必能保佑朕的阳秀安康顺遂。”

许是阳秀公主醒了酒,又或许是被这厚重的香烟味呛着了,小姑娘吭了几声,睁开眼睛,号啕起来。

苏昭仪心下一喜,便道:“皇上您瞧,这盘香果有奇效呢。”

南景霈见阳秀醒了,揪紧的心也松快下来:“佛家的东西果有奇效,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淑妃抱过阳秀公主,面上僵硬得像一张叶子牌。转身冲东来道:“既然公主已经醒了,便把那香熄了吧。”

苏昭仪伸手一拦,道:“姐姐切莫心急,主持高僧说过,要连着焚烧三日呢。少一天,都不能将邪祟驱除殆尽。咱们大人倒不怕,可公主还年幼,姐姐还是要多防备着些。”

南景霈也点点头:“这话在理。”

阳秀公主哭的小脸儿通红,却是气力旺盛。苏昭仪趁势笑道:“皇上,已经夜深了,想来公主已经没什么大碍,您明儿个还要上早朝呢。不如去臣妾哪里用些安神汤,再略歇一会儿?”

南景霈早被这股子盘香味薰得头昏脑涨,站起身探了探阳秀公主的额头,孝儿确实没什么事儿,便冲苏昭仪点一点头:“也好。”

望着南景霈跨出了寝殿,淑妃的脸有些变形,一双凤目瞪得滴流圆:“云夕,云夕!”

云夕慌忙跑进来,接过阳秀公主,压低声音道:“娘娘您千万别嚷,皇上还没走远呢!”

淑妃一挥衣袖道:“还不把那破盘香给本宫扔出去!”

云夕摆摆手,示意小宫女们赶紧把盘香处理掉。

淑妃恨得直咬牙,一双玉手死死扯住八仙桌上铺着的厚绸子桌布,用力一拽,桌上的杯盘碗盏顷刻间砸在地上,满地碎瓷乱玉,一片狼藉。

云夕眉心微颦:“娘娘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淑妃死死咬住嘴唇:“一个田美人魅惑君心还不够,如今逞得连苏昭仪都敢跟本宫作对了?连着两次在本宫面前截走皇上,她真当本宫是泥捏的,纸糊的?”

“苏昭仪对娘娘一直恭敬有加,今日怎么突然敢跟娘娘作对?”云夕不解。

淑妃将手中一块丝帕揉的褶皱不堪:“什么恭敬有加?不过是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罢了!她舅舅才刚打了胜仗,皇上有意封个爵位给他。这小人得志的东西可不就抖起来了?哼,苏家算什么东西?从前给本宫的母家提鞋都不配。”

云夕怀里呵哄着阳秀公主,一面对淑妃道:“娘娘所言极是,苏昭仪的祖上是前朝敌将,这样的人家也配封侯吗?那不过是皇上一时高兴过了头,等皇上回过味儿来,苏家的美梦就做到头了。”

“是啊,咱们萧氏一族世代忠义,不能眼看皇上就这么糊涂着。”淑妃微微垂下眼,淡然哼了一声:“是该给皇上提个醒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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