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帘之隔

被召进宫?

齐舒坐在卧榻上,手捧着的书卷放了下来,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手捧着正服的小桃。

所谓正服,乃是所有官宦人家内眷进宫面见皇族的所着的衣装,基本都有统一的要求。

平时是没什么机会穿到正服,只有皇亲贵胄乃至陛下皇后召见才要穿。

“是的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宣召,老爷正在前厅招待公公呢,还是快点打扮整理去吧,老爷交代奴婢快些呢。”

说是这么说,齐舒有过瞬间的心乱如麻,但是强压着慌张极力镇定下来。

“嗯,既如此,那就快些吧。”齐舒从卧榻起身。

衣衫白底云纹绣绿竹,两袖宽大,开襟处绣金织线行云流水,耳坠红色珊瑚小串珠,手腕上搭了两只粉血色玉镯,显得朴素淡雅略带点娇俏的感觉。

小桃平时嘴碎,这手上技艺还是挺不错的,燕尾发髻梳得精致端庄。

在齐舒的脸上略施粉黛,朱唇轻点了些红砂,细弱的柳叶眉画上更是显得清秀可怜,倒真像是个从病中刚刚痊愈过来的,人都瘦减了不少。

弄好之后小桃就走出去了,跟外面的侍从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坐在铜镜前梳妆完毕的齐舒,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半天,末了,突发奇想拿起眉笔在自己左边眼角下面的泪痣上多点了一笔,使得这个痣稍微有那么点大了,但是好像又没有特别大。

只是刚刚好,足够让人在意。

末了,放下了眉笔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坐上轿子的时候齐舒面带微笑双手交叉端在胸前,衣衫齐整发髻精致,礼仪姿态都无可挑剔。李公公看着有点满意,算是个不错的,只是怎么生在了这个让一言难尽的府里?

“公公,公公,还望您多多照应,多多照应齐府。”齐尚书说着又慌忙往李公公的手里怀里塞东西,闭口不谈齐舒,时不时还瞄去凶狠警告的眼神,示意齐舒放聪明点,平时家里放肆就算了,别到了宫里还大放厥词,要是齐家被牵连了的话,他肯定是要扒了她的皮!

李公公将父女两个的样子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对这势利眼的齐尚书嫌弃起来,还是个二品大臣呢,怎么跟个他侄儿家养的土狗似的,也不知道陛下宠信他哪里。

“走吧。”说着李公公连个眼神都懒得给齐尚书就带着齐舒走了。

陛下除了宣这齐家大小姐,还宣了方将军一道去,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圣意难测,他自然也不敢多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三行人皆是匆匆忙忙的赶往宫里。

李公公先去了方结的将军府上,随后才去的齐尚书府。

至于为什么有三行人,还有一行人是宁泽。

陛下召见齐舒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错过?为了避免二次赐婚,宁泽决定先下手为强,一般没有召见的话臣子是不可以随便进宫的,但是宁泽除外。

他得了特令,可以直接求见,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于是宁泽就借口许久未见陛下,想邀请陛下对弈一番。

能够邀请陛下对弈的,自然是对自己的棋艺无比自傲的,宁泽是少梁城里排的上号数得出手的棋艺高超,年方不过二十,很多的棋士大师都败在他手下。

巧合的是方结和宁泽就在这宫门口的地方遇到了,彼此互看了眼谁也没先说话。

方结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上次见面还是广寒王将自己的前未婚妻齐舒从将军府门前干干脆脆的带走。

宫人传唤广寒王先行进去,留方结在原地等着。方结虽然先一步到了,但是却被人后来居上,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周围的太监侍卫面无表情冷凝着看着前方,仿佛对这样的场景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宫人引着宁泽绕过了平时陛下办事时所处的正殿,转过了偏殿,一路来到了御花园。偌大的皇城宫殿,无数的亭台楼阁水榭花圃,唯独这御花园就这么一个。

倒不是建造不了别的花园,只是这花园是先女帝在世的时候最是喜欢的地方,三山两岛的格局,一处湖心亭,湖水清澈碧蓝,绕河岸处植上了四时繁花,每季皆有不同的风景。

庞大的花圃都是围着这个湖开辟侍弄的,亦或者说为了更好的引水浇灌才建了这处湖,此湖名为清心湖,亭为莲若亭,乃是先女帝亲自取的名字。

所以每当陛下思念先女帝的时候,便是会来到这处坐坐,谁也不许打扰,就连最宠爱的宝安公主都不行。

所以宁泽踏进御花园的时候就住了脚,有些犹疑道:“公公,这是去往御花园的路?陛下有令不准随意打扰,是不是有什么错漏?”幼年便是在这深宫中长大,其中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宁泽深有体会。

王公公转过身来笑了笑说道:“广寒王还能信不过洒家?陛下正在莲若亭里赏花吃茶,今日陛下的兴致很是不错,邀您前去呢,您大可放心。”

说明了缘由想必这广寒王还能不明白?身边偶有路过的宫女旁人,就算是有什么坏心也不敢在这青天白日里面使出来啊,不得不说这广寒王的心思真的很缜密了。

宁泽这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快走到湖边的时候发现湖中心的亭子影影绰绰,像是有三两个人站在那儿。

那头,齐舒也是不急不缓的到了宫门口,当然她在轿子里面也没好意思拉开帘子看外头的情形,想着等会到了地方,这李公公自然是会提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乌云压顶的感觉,莫名的沉重起来。

齐舒看不见李公公自然是能看见,老远便看见了那一行穿着黑衣服的人站在宫门口,为首的是没有穿着盔甲装而是正服的方大将军。

“方将军想必到了许久吧?洒家后脚跟不上呢。”像是特意提高了嗓子说给后面的齐舒听的,在安静的环境里听得格外的响亮,齐舒就想装作没听见也不行了。

方结在外面。

转过身来的方结看到是早间到自己府上宣布陛下口谕的李公公,黝黑其貌不扬的脸上微微有些局促的笑道:“李公公。”刚从战场上归来,方结还不是很适应回到朝堂上的生活,在野的日子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怀念。

“将军稍等,洒家这就进去禀报陛下宣召的人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因为轿子停在了地上,齐舒并没有从里面出来,当然她也不是十分情愿见到方结。

李公公跟方结说完之后就折身回到了齐舒的轿子前,未上前拉开轿帘,而是走到近前低声轻语道:“齐姑娘等洒家一会儿,洒家过会就来接你。”

在场的不聋的都能听见“齐姑娘”这三个字,众人闻言面上都或多或少闪过些异色。

方结更是一瞬间脸就僵住了,里面是齐舒?

谁都知道在这少梁城里齐尚书只有一个千金嫡女,庶女都没资格露个名字的。

“是,公公。”温温柔柔地声音,齐舒淡定地应了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最近这风言风语传的这般声势浩大,他们这些足不出宫的侍卫太监也多多少少听闻了些,猜测这对年少时候的青梅竹马与异国公主之间的纠葛,比那些市井话本小说还要精彩。

果然是齐舒。

方结忽然有些不敢环顾四周的眼光,只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虽然是肩负皇命与纳兰公主成婚,但是到底是他先背离在先与别人有了私情,于情于理他都是亏欠她的。想到那天大婚时齐舒那凝望着他的眼神,那清瘦可爱的小脸,瘦弱娇小的身子。不知怎么的,方结忽然心里软化成了一滩水,脸色柔和的不行,看着那方四四方方的红色轿子。里面的女子是恋慕幽怨着他,他怎么也不能再辜负了。

“舒儿…”方结向前走了两步,对着轿帘的方向语气暧昧地喊道。

周围宫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这不是说方大将军刚娶了公主做新妇吗?怎么又对这齐家大小姐柔情蜜意起来,难不成这方结跟这齐家大小姐还是藕断丝连?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齐舒差点没笑出声,她没听错吧?在这宫门口?方结叫她阿舒?嗯?在他方结方大将军新婚当天她已经明确撇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今此举比那污蔑之语还要恶毒万分。

“舒儿,是我,方结。”以为轿中的人没有听见自己的呼喊,所以方结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今天陛下召见他肯定是为了那场闹剧谣言的收场,要是齐舒愿意嫁给他做侧室,那么这少梁城里便可恢复往日的风平浪静了。

齐舒的手掌不自觉的紧拧着自己的袖子,掌心都被指尖给掐红了,死死咬着下唇不愿应声。

方结啊方结,你以为我齐舒是软柿子吗?任由你揉搓捏扁?

不少宫人都巴巴的看好戏,猜测这两人会不会就在这宫门口上演有情人相会的戏码?那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不过今天方将军此举确实有些轻佻了,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亲密的呼喊一个未婚女子,这对女儿家的名声是真真不好。

或多或少有些窃窃私语弥散开来,方结不由得有些焦躁,这怎么回事齐舒怎么不应他?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在一起读书识字的时候,他喊她,她从来都是甜甜的应他,难道还在为大婚的事情生气?

说来也怪阿舒自己冲动,回少梁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娶了公主之后再择个好日子迎娶齐舒,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各种事务缠身,外加祖母又不是很愿意,所以方结才暂时放了放,打算等风头过去了再迎娶了齐舒。

没想到齐舒沉不住气,跑到了府上来闹,这才将他的计划给搞砸了,实际上他对她还是有情意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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