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我总不能一直活在自欺欺人里

沈寿带她来了一个地方,之前她与宋之衡来过的,而在不久前,他问她要了过去。这所“望好小学”的门口有一个年纪大的老人守着,安详和睦,透过铁栅栏看过去,依稀能看到与初见时已经完全不一样,白的墙红的瓦很是崭新。铃声起,欢呼的孩童奔跑出来,还有几位青衫青年,想必是学生。

“督军翻新了这里,收纳了更多无学可上的孩童,您是名誉校长。”沈寿淡淡的声音传来,“督军说过学生才是民族的希望,少奶奶,这是督军瞒着您置下的,也希望您见到这个能开心一些。”

晴好收回视线,他当初问她要这所学校时,并没有说用来做什么,她以为只是他很气这是宋之衡送给她的礼物。

若是之前,她大概会很纯粹的高兴与感动,而如今他越是这样,她越是难过。

明明一切,都曾那么好。

为什么最后走的却是她?

沈寿看着她,清晨的柔光勾勒着,包裹着那长久的注视,他以为这番话会有好转,可她垂下头的一瞬,还有有晶莹从她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回席公馆的那条路,她是走着回去的。

她以为,她能狠下心的。

昨日将钱庄所有自己的积蓄换成银票,今日找席母换取同情,摆脱以后的监视,再询问过母亲的意见便可以离开了,带着母亲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可,她的计划还未进行到一半,便被他再一次全数打乱。

她突然很恨自己。原谅不了,而又离不开。

她有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朦胧下的小街,充满希冀与羞涩心情的沿途,那是她年少的一大部分。

在入席公馆洋街前,在街道旁原本是有个小摊的,卖豆腐脑,与阿泠家门前的不一样。

她记得,她每个周日回家时,她会在这里吃饭,等一辆车,快速从这驰过,一瞬间的。

模糊的容颜,便是她一早乃至接下来的学习动力。

即便他从来不向一边看。

即便偶尔等来的军车中没有他。

即便被阿栀笑从白天等到黄昏实在浪费时间。

可她还是这样等了下去。而现在那个豆腐脑的小摊已经不见了,街道美化的也早已经不成了之前的样子,她坐在长椅上,从黄昏到黑夜。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

她的眼前变得黑暗,抬头,就看见猩红着眼眶的他,胸口大幅度起伏,紧张不安在看到她的一瞬松懈了下来,想开口责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坐在了她的旁边。

无言。

晴好闭上眼睛,似乎有风吹过,他的气息就在耳边。

曾经最亲密的,如今两个轨道,望着一轮明月。坍塌的信任一砖一瓦的堆砌成一道墙,横在了两人之间。

原来最温柔的人,偏执起来可以这样。他心底的火焰看到她的那一瞬便已经熄灭了,坐在她身边便觉得安宁。

那些嘈杂、那些事情,他都不想管。她没走,她还是舍不得离开他,有了这个认知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要走。”

他声音夹杂着疲惫,慢慢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要走。”

这次她没有避开。她转头看他,忽闪忽闪的眼睫近在咫尺,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有着那双灵动眼睛的少年,给予她最好的温暖。

她的喜欢、惦念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如果可以,能不能一切重新来过?如果回不到过去,那么能不能从现在开始……

“你十三岁的时候,有没有送出去过一个巧克力?”

她忽而屏了呼吸,这一瞬忘了痛楚,忘了难过,忘了黎菀,只是他俩,对着那十三年的感情的回应。

他的头在她的肩膀上晃了晃,“什么巧克力?”

什么巧克力。

原来还是这样……逃出的心软,那一瞬间的屈服,还是被击败。

晴好看了许久,收回视线,头偏向一方将眼泪摸去,胡乱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放在他的手上。

席云深觉察到她抓她的手眼睛一亮,谁知她又马上就放开,还避开了他的头,站到了他的对面。

“原来如此啊……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我还欠你一个东西。”

席云深不明所以,在抬头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很远,他立马跟在身后,夜晚的灯光将他俩拉成了平行线。

他见她抬起头,在门口看着席公馆,踌躇,犹豫。就像是犯人在入刑那一瞬间看着那个将囚禁他后半生的地方。

他突然就想起来,刚刚她也是坐在家旁边的小街长椅上,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这里,对她而言,当真这般难受吗?还是他的话,她当真一点一丝都不能接受。他突然意识到她是不能接受他要娶别人,还是不能接受那个孩子。会不会她真正不接受的只是那个孩子。

在她进入席公馆的时候,他拉住了她。她下意识挣开的时候,他道:“晴好,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你会不会好受一些?”

她还记得,当初她问的时候,他说“是的。”

如今,这样紧张的模样,又是为了什么呢?不让她离开还是怎么样。

可是阿深啊,

你可知我刚刚才知道,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像个笑话。

“你十三岁的时候用一个巧克力骗过一个姑娘。一骗就是十二年。”

席云深一怔。

“你不记得了吧?我其实比黎菀遇见你的时间更早。”

“你……再说什么?”席云深忽而心紧,握住她。“晴好你在说什么。”

“我再说我喜欢你了十三年。”

席云深愣住,满眼不可置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和……颤抖。晴好笑了笑。

“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我在骗你?可就是这样。你或许会觉得是去年才认识我,了解我,觉得我还不错,或者想给爷爷和母亲一个交代才草率地和我在一起,不管是哪一种,我都觉得无比庆幸,因为我终于可以将……十三年的喜欢放在你面前了,那个孩子是你的也好,不是你的也好,你骗我的也好,不是骗我的也好。你现在做什么都好,为我做的也好,为淮南百姓做的也好。”

晴好看着他,看着他放在她胳膊上的手,慢慢拿开。

“都不重要了,我总不能一直活在自欺欺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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