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声谢谢

晴好回家的时候买了一束花,想着放在席叔叔的床头,自从十二年前她痛失父亲后,她一直惦记着席云深的父亲,她父亲的挚友席景和,幼时他抱过她,是和他父亲一样和蔼的人。所以她嫁给席云深后,她每两天都会带着一束鲜花去医院看望已经成植物人的席叔叔。

席母和席父的感情很深又很奇特,席母深爱席父,每天都会亲自擦拭他的桌椅书本枪支,但她接受不了他变成植物人,所以将席父常年安置在最好的医院,却从来不去看他。

虽是常见,但难解相思,虽是咫尺,但难于之言说。在她嫁给席云深一年后她就渐渐懂了席母,有些感情,其实不见会更好些,席母每见一次席父就陷入恐慌悲伤一次,她每见一次席云深就会失望一次,真的有时还不如怀着回忆唱自己的独角戏。

晴好看着病床上的席父,将花轻轻归置在花瓶里,取下即将败落的花。笑言:“抱歉席叔叔,我有事搁置了,没有准时来看您。”轻轻打开了下窗户,室内黄金遍洒,带着夕阳的光辉有些温暖。

“阿栀怎么也不把窗户打开。”说完,有些责怪的看向身着护士服身材有些圆润的清秀女子。

名唤阿栀的少女嘿嘿一笑:“哎呦我的大小姐,您这个时候来,都已经是黄昏了,早就通完气了。”

晴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啦阿栀。”阿栀笑了笑,转身出去了,看着晴好坐在夕阳下有些生辉,叹道:“你这儿媳妇当得可都快赶上女儿了。”

晴好含笑看她一眼,不再理会,看了眼席景和,拿起桌上的书,轻轻翻页,声音轻轻柔柔的:“席叔叔我们上次讲到了孙先生的新三民主义,接下来接着讲,自从孙先生开始实行新三民主义,也就是联俄、联共、扶持农工……”

时光流淌,静谧的病房只有清润的声音流淌。

顾泠斜靠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夫人默默念书,直到顾随轻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诧刚想行礼,就看见席云深抬手止住。

席云深一身戎劲军装,棱角分明被暖黄的光线包围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疏离慵懒的感觉。

女子的声音还在静谧中发酵,“所以说新的与旧的相比有了质的飞跃,不仅体现在民族方面,”女子托着下巴在思考,“孙先生真聪明,若做到了平均地权和节制资本,人人得以生存温饱,那么战争是不是也能有效遏制呢。”

晴好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总归还是看着书中所讲。”然后轻合上书,起身想去关上窗户,突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席云深。

“慕晴好,你在这干什么?”席云深凝着她,背着光有些看不清他隐在黑暗中的神色,只觉得他的声音平稳低沉,十分好听。

“我来看看席叔叔。”慕晴好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书本,心止不住的跳块,意识到自己唤错了又连忙改口:“看爸爸……我幼时……”

“没事。”他大步走进来,到了床边去看床上的席父。

晴好“哦”了一声,把书放到病床的桌上,小步去拉回了窗户,瞬间屋内多了几条窗子投射过来的阴影,有些斑驳。

“那我先回去了。”慕晴好看着不远不近处的人轻声说道,然后小跑到门口又顿住。

顾泠扶额,晃到她面前,说啊少奶奶!把你想说的说出来!你的聪明劲哪去啦?!急冲冲的做了无数个“加油的手势”。

晴好一脸懵懵的看着手舞足蹈的顾泠,鼓起勇气:“今晚回来吗?”

“嗯。”席云深应了声,慕晴好暗暗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心下有些愉悦。

“今天谢谢你了。”又是一道声音,晴好和顾泠同时愣住,转头看向那个人,长长的阴影,脊背挺拔,一丝不苟,格外……好看,心里却抽搐了一下,原本读了一下午的书平静的心绪变得有些苦涩。

“没事没事……”

慕晴好几乎是落荒而逃,这本来是她应该做的,但她于他是陌生人吧。只有陌生人才会那么客气。

原来,人的感情那么多变,知他回家,就很高兴如上了云端,听他一声谢谢,又能把她打入地狱。

顾泠看着自家太太失魂落魄的样子,冲着席云深鞠了躬,又给自家哥哥顾随使了个眼色,快步追了上去。顾随瞧着席云深细细翻过刚刚晴好拿的书,忍不住开口尬笑:“督军,哈哈……没想到少奶奶对政事也多有见解,哈哈……您不用那么客气的。”还故意把“少奶奶”三个字咬的很重。

“闭嘴。”席云深强压抑下心头烦躁,深深皱着眉,“啪。”一声合上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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