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真相前夕

虽然她关着门,但是凄恻的哭喊声还是能够传到叶寒的耳中。

叶寒依旧看着窗外,面部依然很平静,但是他的泪水已簌簌流入了心底。

泪,虽然是咸的,可是留在心里的泪,似乎也带着几分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后从器械盒子里面拿出了一把手术刀,然后开始用纸巾轻轻地擦拭。

手术刀已经擦得透亮,但是叶寒依旧在仔细擦拭,企图将刀擦到透明。

他痛苦难过的时候,就喜欢用这样简单的肢体运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人岂非都是这个样子,有些人痛苦时选择吃零食,有些人则选择运动,而叶寒只能是整理自己的行李物品。

这把手术刀,对于叶寒而言,不仅仅是一把杀人刀,更是一把救人刀,然而这把救人刀却无法救得了他自己。

太阳已经落得更低,被白云遮掩,但是透出的光却依旧通红明媚,将叶寒的屋子里面照得艳亮。

胡父这时候才慢慢地走进来,他杵着拐棍,走得很慢。

他脸上的皱纹中似乎藏匿着一丝淡淡地忧伤。

他的手也满是皱纹和褐黄色的斑点。

时光不仅仅蹉跎了岁月,还蹉跎了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

他走进来以后,注意力本应该放在叶寒身上,可是不知为什么,竟然忽然转向了那把锃亮的手术刀。

这把手术刀似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令胡父想开口问些什么,可是只听叶寒忽然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胡父睁大眼睛道:“你知道我会来?”

叶寒道:“楼下病人就算再多,但我知道你一定要抽个时间来看我,因为你不来看看我,你绝不会心安。

胡父皱着眉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叶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胡叔,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解答?”

胡父怔了怔,用沙哑粗劣的嗓音回答道:“你说!”

叶寒放下手术刀,又看向了窗外的夕阳,问道:“为什么只有在阳光照射的时候,才能看得见灰尘呢?”

胡父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从那把手术刀移向了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那一缕白中微微泛红的阳光。

他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在揣度叶寒说这句话的用意。

他这个问题基本上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能够回答。

这根本不算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太愚蠢。

可是就算是这么愚蠢的问题,却还是难倒了大多数人。

因为每个人都看见过阳光下的灰尘,可是却没有人会像叶寒一样思考为什么能够看到灰尘。

叶寒的目光慢慢地在胡父的脸上扫过,忽然笑了笑,说道:“因为只有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你才能够看得见灰尘,因为你们若看不见那样东西,往往就会认为它根本不存在。”

他慢慢地又接着说道:“其实不管我们看不看得见,灰尘总是会有的,只不过必须要有东西映照出来。就像别人做的坏事,只有阳光下才能真相大白。”

愚蠢的问题,聪明的回答。

但是胡父还是没有明白叶寒的意思,因此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听叶寒慢慢地叹了口气,又慢慢地说道:“世界上,还有许多别的事情也是一样,和灰尘一个样,它虽然早在你身旁,你却一直看不见它,所以就一直以为它根本不存在。”

他忽然凝视着胡父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他的心,又道:“幸好阳光总是会照进来,而它照进来的那一刻,灰尘便无所遁形了。”

胡父垂着头,盯着桌子上的那把手术刀,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那把手术刀很厉害,甚至比叶寒的针还要厉害。

在这个时候,没有表情却往往是种很奇怪的表情。

他太过于镇定,镇定地有些可怕。

他似乎已经明白叶寒含沙射影的想说些什么了。

可他却不沉不浮地站在那,慢慢地问道:“你的这把手术刀是救人的?”

叶寒用另一种方法回答道:“不过也可以杀人!”

胡父的神色微微动了动,说道:“可是放出铸造手术刀只是用来救人的!”

“可是有的时候,杀人也等同于一种救人!”叶寒又用另一种方式回应。

胡父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一般杀什么样的人?”

叶寒笑道:“我的手术刀只杀一种人,那就是坏人。”

胡父却忽然睁大眼睛,问道:“那你会不会杀我?”

叶寒上上下下打量着胡父,这个时候他才仔仔细细地看了胡父的灵魂,随后笑道:“你又不是坏人,我为什么要杀你?”

胡父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我却总是做一些坏事。”

“你做的坏事在我看来就是好事!”叶寒仔细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么多天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胡父笑着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了?”

叶寒点了点头,答道:“你和我其实心知肚明!”

“那你为什么不去报仇?”胡父问道。

“报仇?”叶寒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又没有害过我,我为什么要报仇?”

胡父却道:“可是这个人却千方百计地想要赶你走。”

叶寒却摇了摇头,只听胡父追问道:“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叶寒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放响尾蛇的那个黑衣人?”

“昨天晚上?”胡父轻哼一声,笑道,“那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真面目?”

“没有!”叶寒又接着说道,“不过有人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谁告诉你的?”

叶寒凝视着胡祥,正色道:“今天早上那个卖锅巴菜的中年大叔。”

胡父的神色微微动了动,说道:“李胖子?”

叶寒直点着头。

胡父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买锅巴菜的和昨晚上的黑衣人有瓜葛?”

叶寒笑了笑,慢慢道:“第一,清江市从未报道过有毒蛇出没,这个平原地区不适合毒蛇生长。”

“这个倒是事实!”胡父点了点头。

叶寒接着又道:“第二,一个卖了二十年锅巴菜在治川镇土生土长了四十年的中年男子,怎么会知道蛇鳞长什么样子?如果他不亲自研究过或者亲眼看到过,一定不会知道蛇鳞长什么样子,而且蛇鳞本就分很多种,他也不会知道是哪一种。”

“可是李胖子却说过是那名清洁工告诉他的。”胡父替他解释道。

叶寒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胡父道:“哦?”

叶寒继续说道:“清洁工来这里的时段比我的时间还要短,可以说我在诊所里面已经诊治过很多人,在整个治川镇也可以说有点名气了。为什么这些街坊四邻会相信一名清洁工说的话而不相信我呢?”

“这……”胡父垂着头,似乎答不上来。

叶寒继续道:“还有一点,我猜王镇长和胡父其实是好朋友。”

胡父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叶寒道:“因为胡父和那名清洁工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而我又听魏云墨说那名清洁工和王镇长又十分聊得来。从这一点看,王镇长没准和你的关系也不错!”

胡父冷笑道:“这个解释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叶寒笑了笑,继续道:“王镇长来过我们胡氏诊所,他说过这家诊所是他租给你的,而且一租就租了二十几年。”

“不错,这有什么问题吗?”胡父笑了笑道。

叶寒继续说道:“龙祁只不过是王镇长手底下的一条狗,不过他却掌握着与王镇长贪污受贿的证据。我把龙祁送进了监狱,按常理说,他应该要将矛头指向胡氏诊所。”

胡父点了点头,说道:“他不是说一个月要多交六千块钱的租金吗?”

“对!”叶寒继续道,“正因为这样,才令人可疑。龙祁掌握着他要命的证据,他为了保护龙祁,一定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过他居然只是让胡氏诊所一个月多交六千块钱租金这么简单,从这一点上,王镇长和胡叔的关系确实不错,更或者说是,胡叔掌握着比龙祁还要要命的证据。”

他不等胡父解释,便又接着道:“不过,后来想了想,王镇长能够在治川镇当二十年的镇长,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他能来胡氏诊所叫嚣,我觉得胡叔和王镇长关系要好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胡父凝视着叶寒的眼眸,说道:“这些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叶寒不可置否,慢慢道:“不过有的时候,猜测就是事实。”他一步步靠近胡父,一面接着说道,“我再接着猜测一下,白衣人是你请来吓唬我的,紧接着王镇长来索要租金其实也是你安排的,目的就是要我知道自己对胡氏诊所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让我事先有个预警,让我心生歉疚。后来,龙祁忽然人间蒸发,王镇长也变老实了,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所以你又准备给我打感情牌,问我家里面还有多少亲戚,要不要回去看一看。不过可惜,我家里面除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爷爷,并没有别的亲人。”

胡父摇了摇头,笑道:“我真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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