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少爷

治川镇的边缘村落,荒无人烟,群山环绕,似野兽的獠牙准备择人而噬。

还是那个很不起眼的工厂,还是那栋办公大楼。

漆黑的工厂,漆黑的办公大楼。

办公大楼最高一层,还是那间办公室内,那办公桌的后方一张枣木所制的陈旧的摇椅上,依旧坐着那名虬髯男子。

他的手依旧握着的还是两颗黑色铁质的狮子头,嘴里叼着一根进口雪茄。

他的身旁依旧站着那个如同僵尸一般的黑衣人,全身漆黑。

除了那一双眼睛还能泛出坚毅的青惨惨的白光以外,他几乎已经变成了黑暗的化身。

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虬髯男子手中的两颗黑色的狮子头,这对于他而言,似乎已是一种享受。

位于这间办公室西南角落的沙发边上,放着一个柜子,柜子上有一个座机,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虬髯男子依旧没有动。

只是黑衣人却已走上前去,伸出漆黑的右手,接过了电话。

“喂?”

“嗯!”

他就吐了这两个字,便已挂断了电话,似乎从他口中所说出的话非常珍贵。

不过很快他又叹了一口气,再次回到虬髯男子的身边。

这次,他的眼神变得很忧郁。

虬髯男子依旧转着黑色的狮子头,另一只手已经拿开了雪茄,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黑衣人直接答道:“任务失败了!”

“哼!”虬髯男子冷哼一声,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猜到了!”

黑衣人睁大眼睛,看着这张沉着的脸庞:“你猜到了?”

虬髯男子慢慢道:“从你叹气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猜到任务失败了。”

黑衣人淡淡道:“叹气可以代表很多种感情。”

虬髯男子点着头,振振有词道:“不错,叹气可以表示如释重负后的开心,也可以表示难过和遇见麻烦的痛苦。但是你叹气只能表示后者。”

黑衣人的目中忽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已经没有什么想说,因为他的一切早已经被虬髯男子看穿。

虬髯男子继续道:“连美色都没办法诱惑得了他,你说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很不一般?”

黑衣人觑着眼睛,点头道:“不错,他很不一般。”

虬髯男子却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在乎美色的男人有很多,并不缺他一个。”

黑衣人道:“但是唯独只有他最不一般。”

虬髯男子这时才凝视着他,问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这此请的女人本就是任何男子都无法抗拒的,但是偏偏他却抗拒得了。更可怕的是,这次我请人给他下了药!”

虬髯男子忽然睁大眼睛,道:“药?什么药?”

他忽然发现自己问了等于白问,因为是个人都知道是什么药。在那种场所用得最频繁的药是什么,本就不言而喻。

黑衣人也没有想要回答,因为他也看穿了虬髯男子的心,已经不需要回答,而只是淡淡道:“正因为这样,他才可怕,我们必须尽快除掉他!”

虬髯大汉忽然愤怒地看着黑衣人,说道:“你这么想要除掉他?”

黑衣人点头道:“不除掉他,对于我们而言是一种威胁。”

虬髯男子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已经说过了,他离开部队没准是和部队闹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没准就能够成为我们的朋友,帮我们做事。现在除掉他,实在太可惜了。”

黑西服男子没有说话,但是已经攥紧拳头,目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

他们似乎各怀鬼胎,他们究竟在搞些什么勾当,还有这间工厂究竟是做什么的?

圆月已经高挂,月光打在这漆黑的办公大楼,却被黑黝黝的窗帘挡住,竟没有一丝光亮能够透进来。

秋风萧索,阴森森的风带着薄薄的血腥味,渐渐逼邻这座城市。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了嘈杂的犬吠声,声音不绝于耳,就如同聒噪的交响乐。

虬髯男子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买的这些狗实在是太吵了。”

黑衣人点头道:“这四十只大狼狗虽然吵,但是却是看家的一流好手。有他们在,半夜里面我们就不会再担心厂子里面有人来了。”

虬髯男子却疑惑道:“可是今天晚上狗为什么会叫?难道有人闯了进来?”

就在此时,一名穿着花衣的年轻人跑上了楼,脚步急促,不久便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他没有敲门,或许可以说是闯进来的。

漆黑的办公室中,只有一盏幽幽的台灯,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所有人的脸。

他一走进来后,便白了虬髯男子一眼,很不高兴地说道:“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狗?吓死老子了,幸好全关在笼子里,不然非把我给咬死不可!”

他再度看了看虬髯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黑衣人,忽然又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呆在这个办公室里面干什么勾当?还不开灯?是不是有病啊?”

虬髯男子皱了皱眉头,随后便展颜道:“大人的事情孝子别插嘴。”

花衣男子噘着嘴,跌足道:“哼,我今年也快十九了,怎么说也是个开豪车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别老把我当孝儿看待,老古董。”

黑衣人看着这名男子,目光中似乎带着点温柔之色,笑道:“吩咐你办的事情办妥当了吗?”

花衣男子看着角落上那一团黑暗,说道:“办妥当了!大黑鬼!”

他对这两人似乎都很不礼貌,但是这两个人却一点也不会生气。

不过听到黑鬼这个词时,黑衣人的瞳孔忽然收缩,似乎很不喜欢这样被称呼。

不过黑鬼这个称呼用在他的身上,本就没有什么不妥。

花衣男子这时又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随后淡淡道:“任务完成了,你们准备怎么赏赐我啊?”

虬髯男子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笑道:“你想要什么赏赐?豪车给你开了,美妞给你泡了,数不完的钱给你用了,大房子也给你住了,所有能装逼的东西全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花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我都不需要,我现在只想要一种赏赐!”

虬髯男子抽着雪茄,慢慢道:“你要什么?”

花衣男子笑道:“秘密!”

虬髯男子睁大眼睛,问道:“什么秘密?”

花衣男子依旧笑道;“我想要知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虬髯男子冷哼一声,哼声中也似带着某种温柔的语气,他顿了顿,才问道:“这也算是一种赏赐?”

花衣男子点头,坚定道:“没错,一个人等到什么都有了的时候,往往就已经会觉得满足了,而唯独不满足他的东西,恰恰就是他不知道而别人却知道的东西。”

虬髯男子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似乎不可置否,不过很快又说道:“所以你想要知晓我们现在知道,而你却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对吗?”

花衣男子点头道:“没错!”

虬髯男子慢慢问道:“那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

花衣男子笑道:“除了上面那个问题,我还想要知道你的这间工厂到底是生产什么的?为什么要把工厂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你和这个黑鬼为什么每天形影不离,而且待在一起足足快七年之久?还有我怎么感觉你对这个黑鬼比对我还要好?还有……”

他还没说完,便被虬髯男子厉声打断道:“还有,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或许也太多了吧?”

花衣男子跺了跺脚,说道:“听我说完,不许插嘴,老古董9有,你每天为什么都是凌晨一点回家,然后下午四点去上班,你上班的时段未免也太特殊了吧。”

他顿了顿,又说道:“这些问题如果我不弄清楚,恐怕我这辈子都不舒服!”

虬髯男子迟疑了一会儿,便问道:“你就想要知道这些?”

花衣男子痴痴地点着头,光线很暗,他的脸庞很模糊,但是他点头的动作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虬髯男子这时便看向黑衣人,似乎已将话语权交予了这名黑衣人。

黑衣人早知道虬髯男子的用意,便将目光转向了花衣男子,淡淡道:“小少爷,你真的想知道答案?”

原来花衣男子就是黑衣人对白衣人说过的那位小少爷。

不过这名小少爷又是什么身份?在这里,他又究竟扮演者什么角色?

花衣男子直点着头,已经不耐烦道:“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似的,赶快说,死黑鬼!”

黑衣人的目中忽然显出一丝怒色,可是很快便消失了,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你必须再帮我们几个忙,我们才能够将所有的问题都给你说清楚!”

花衣男子冷哼一声,说道:“可是现在我已经帮了你们一个大忙了,今天我都丢死人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所以现在为了补偿你,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他迟疑了一会儿,便阴恻恻笑道,“我们就回答你倒数第三个问题吧!我和他为什么每天形影不离,而且足足呆了七年之久。”

花衣男子目中精光闪动,坐直了腰板,盯着他。

黑衣人又迟疑了一会儿,便说道:“因为我是他的保镖!”

花衣男子问道:“就算是保镖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一起!”

黑衣人笑道:“我不仅是他的保镖,还是他的朋友,我需要时时刻刻保护他的安全,不能有一刻放松!”

花衣男子不解道:“他哪里不安全了,需要你来保护?”

黑衣人淡淡道:“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了!其余的问题,我已经不便再答!”

花衣男子哼了一声,随后靠在了沙发上,“啧啧啧”几声,说道:“这种答案真是无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有什么PY交易呢!”

黑衣人冷冷地笑了笑,随后说道:“不过,你每帮我们一次忙,我们就能够回答你一个问题!”

花衣男子依旧没有动,而是愤愤道:“还有什么忙,赶紧说出来!”

黑衣人慢慢地走了过去,房间中,就仿佛只有一团黑影在移动。

不消多久,黑影便已走到了花衣男子的面前,随后伏下身子,将脸凑到了花衣男子的耳边,对着他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花衣男子随后睁大眼睛看着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死黑鬼,满脑子都是他妈的屎,尽出这些馊主意!”

说完之后,他便夺门而去。

黑衣人究竟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久,办公室外又传来了犬吠声,还有汽车的发动声以及鸣笛。

犬吠声停止的时候,也是汽车渐渐远去的时候。

黑衣人却一直冷冷地盯着那扇门,花衣男子离开的方向,他的脑子里面却有两个字一直在久久回荡。

黑鬼Z鬼Z鬼!

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就仿佛对这个词极度敏感。

虬髯男子已经呼唤了他好几声,他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回到了虬髯男子的身边。

虬髯男子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黑衣人道:“没什么!”

虬髯男子冷冷地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穿他的心。

不过很快他便扭过头去,看向了手中的雪茄,似乎在思索些什么,随后他便掐断了烟蒂,说道:“看来你对他很不满!”

黑衣人睁大眼睛低下头,道:“不敢!”

虬髯男子冷哼一声,说道:“谅你也不敢,就算我和你这几年呆的时间最久,在我的心目中,你也永远无法取代他!”

黑衣人的目光一直看着地板,却没有再说话,但是拳头已经捏得紧紧地。

虬髯男子忽然打了个哈欠,随后伸手看了看表,疲惫地说道:“今天累了,我们回去吧!”

办公大楼外又传来了汽车的发动声和鸣笛,以及犬吠声。

汽车渐渐远去,犬吠声也渐渐消失。

这家漆黑的工厂再度被黑暗和寂静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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