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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香消玉碎终是误 万念俱灰一场空

菀宝已不知所措,她在此活着的唯一目的,许就是渡悲了。

在不久之前,她还幻想着帮他逃出西梁女国,便与他双宿双飞,没了如今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但男耕女织,亦是幸福。

可这一瞬间,一切的幻想便破灭了……原来一切都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原来从头到尾,真正傻傻动了情的,就只有自己。

愈是是陷入这样的悲伤,她便愈想速求一死。她也知道,娈姝是想杀了自己,可是她连是怎样一个死法,都已没有力气去问了。

直到莲枝将她带到一栋精致的石头屋前,她才微微张开皲裂的嘴唇问道:“姐姐,陛下给了我什么罪?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

莲枝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道:“陛下怎么会那样残忍待你?那样的刑罚,都是对付那些该死的恶人的。你是善良之人,自然不需受那般苦。”

菀宝不解,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巴巴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陛下莫不是想放了我?”

莲枝推开石头屋的门,吱呀一声,只见滚滚浓烟从里面钻了出来。

菀宝猝不及防,被烟熏了眼睛,不禁流下泪来。

“进来吧,你将与这世间最寒冷的精铁精金融为一体,并将与它们永存于世!”莲枝说着便拉着她要她进去。

那菀宝已然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毕竟她们灵儿一族,没有人不知这以魂融铁的可怕传说。

她初闻这传说之时,年纪尚小,根本不能想象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残忍的事情。而她今日,真真切切站在这石头屋前,见里面偌大的熔炉里冒着滚滚黑烟,她不得不信了,这世间真有如同地狱一般的存在。

她从不曾像此一时这般恐惧,她害怕清醒着被烈火吞噬的感觉,害怕自己在炼炉里受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却不能轻易死去的恐惧……她还怕最后的一瞬间,自己活着的这唯一一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喜怒哀乐,终与自己化作了灰烬……

原来灵儿的一生那样脆弱,连与爱人相约下一世的机会都没有。

她突然后悔了,她还不曾过够此生,她不想就这样轻易死去!

可是莲枝不容她有一丝逃离的机会,在她眼里,灵儿就只是炼剑的工具……不不,在她眼里,一切生灵的生死,都不是那么重要的,只要她有那个本事,她愿意笑着欣赏一场大屠杀,那会给她带来无与伦比的喜悦!

菀宝哪里敌得过莲枝?她硬生生被拽进了铸剑屋里,而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渡悲。

她看见了,从他眼中流出的,一滴晶莹的泪水。

原本还存有的一丝怨与恨,那一瞬间便消失了……

莲枝依着古老的方法,选铁,调火,然后将菀宝像一捆柴一样扔进了炼路中……她忽然皱起眉头,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只因这精铁精金不似之前那样迅速融化。

莫非……这小蹄子心中无恨?却又怎么可能?谁人被这样对待会不生恨意?若是换做自己……

又仔细看了看,方才笑自己多心了。那精铁精金已在慢慢融化,不过慢了一些罢了。

铸剑屋外,只听一阵霹雳声,一切又趋之平静。

娈姝看了一眼双目含泪失魂落魄的渡悲,冷笑道:“怎么,你心疼她了?”

渡悲愣了愣,轻叹一声道:“到底曾与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其间说的话,虽是有意撩拨她的,可如今想来,小僧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了。今日见她赴死,若是说心里没有一点动容,未免有些太过冷情了。”

娈姝听罢丝毫不曾为之感动,反倒是笑了起来。她的笑容间,没有哪怕一丝的伤心,她根本不曾为这般伤害过她有过一丝愧疚。

渡悲将她的笑声听在耳朵里,头一次感到心寒。他这一千多年前,头一次起了离开她的念想。

待娈姝笑够了,她忽然肃然问道:“渡悲,你不觉得你虚伪吗?”

渡悲心内一惊,诺诺道:“小僧不知陛下所指是何。”

“这主意,原本就是你出的,如今果真付诸实施了,你却来与我说什么心疼!你若是果真心疼她,当初便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怎么,如今她真去了,你莫不是在怪我无情?渡悲,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一席话,让原本便心寒了的渡悲更甚悲悯。他缓了些时,近乎哭泣道:“陛下,我若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又为何要几次三番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要知道渡悲已是出家之人,出家之人若是犯了杀戒,必下地狱……可是渡悲全然不在乎,我只是想让陛下能得到你想要的天下罢了……”

静了许久,娈姝才道:“你的一片心意,我明白了。”

这样不冷不热的话,让渡悲的心又凉了一些。他思忖许久,终究道:“陛下,渡悲明日就走。只希望日后,当你夺得这天下之后,能心系天下苍生,再莫做杀戮之事,否则终有一日会惹祸自焚。”

娈姝罕有不曾因他这句冒犯之言而发怒,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来也神秘去也神秘的出家人。

到了最后,她也不曾认出,他便是前世那个从子母河上顺流飘来,握着她的手,扰了她的心智的男子,无衣。

渡悲方才明白,原来前世,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过自己。因为没有过自己,所以这一世,不论自己如何为她倾尽所有,都不能让她动容。

他方才承认了,自己一直以来,真的只不过是隐雾的替身罢了。她沉迷的是隐雾的容貌,感动的是隐雾的情话,触动的是隐雾的记忆。而他无衣,不过只是影子罢了。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觉眼前人早已不是自己原先记忆里的那个软玉温香的女子,她的一双剪水双瞳,不知何时,已斜飞入鬓。

诗云:

回眸一笑百眉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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