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西梁女国迎厄运 小金山寺遇魔王
那青貉哭得累了,便就地坐在地下,拾起地上的蛇皮玩弄了起来。说是玩弄,其实也不过是把它们撕成一小块又一小块,撒得到处都是。韧性极强的蛇皮在他手里不过像宣纸一般脆弱,三两下便将它们撕成齑粉。
千裳已然能适应他的所作所为了,见罢此番场景,只能无奈的摇头。她垫着脚小心翼翼地跨过一地的蛇尸,将青貉从蛇皮堆里抱起,伸手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秽物。
那青貉正不高兴,哪里愿意顺从她,一个劲的扭动身体,哭闹着要千裳放下。
“我只要那个姑姑!”他嘟着嘴指着荷心道。
荷心尚不曾回过神来,面容惨白,无有一丝血色。猛然被青貉用殷红的眼睛盯着,禁不住一阵寒颤。
忽然从里屋传来另一个男童的咯咯声,只听他远远道:“荷心,你不如就抱抱他吧,这雨下得惹人烦。”
千裳不曾听过重歌开口说话,也被吓了一跳,随着声音向里屋看去,只见妩娘略有些尴尬地笑道:“大皇子着实也不是一般人。”
重歌冷哼了一声,就闭上眼睛小憩去了。
荷心方才有些能接受这一切,糯糯问道:“屋内,是无衣陛下的孩子吗?”
不等千裳开口,只听青貉不满道:“这话说的,好像我就不是一样。”
千裳听罢,忽然清晰了起来,那屋内的孩子是无衣的,但这地上闹腾地必然不是,不管怎么看都与无衣无有一丝相像。
但忽而又想,无衣能骗自己这么许久,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己又怎么会知道呢!悲戚之感又涌向心头,她以为自己心冷了便不会再去想他,但相思一事哪里会由得自己呢。
“荷心,这都是我的孩子。许是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但必不会害你。”
千裳撒了个弥天慌。这孩子,必然是魔王之子,若说他是天卿之子,那自己于何时曾与天卿亲热?不得而知,许是在那些个反反复复的夜摩天梦魇里。若说他不是,难不成自己也会诞下天生魔王?
口长獠牙,手握毒蛇,是魔王之相。需将他带去凌云渡边,以化戾气。
这句话,她记得真真切切,可是世尊至今都不曾来收他。
荷心不知想通了什么,终于提着裙子走进了屋,从地上将青貉抱起,学着千裳刚刚的动作替他拍了拍身体。
那青貉也是古怪,被荷心抱起的那一瞬间便就恬静了,屋外风雨骤停,夜阑更深,一片寂静。
“既是无衣陛下之子,又怎可让他受一点委屈?荷心不管他有多怪异,都不会将他放任不管的。”荷心的一句话,说得戚戚然。她必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男婴而说出的,她只是出于对无衣无止境的爱,才会不顾一切想拥有属于他的一切。
“荷心,你不能小看了她。”妩娘目睹过一切,因而对青貉甚是心存不安。
“陛下,太师,若是你们怕他,那我就带他去水府。”那青貉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此刻安静的仿佛一只吃草的兔子。荷心抱在怀里,甚是喜欢。
“荷心,何须这么固执,我也不曾说不要他。还是先听听太师所言吧。”千裳在一旁劝道。
那妩娘得了千裳指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一丝添油加醋地道与荷心,又把小金山寺一事说与她听。期间荷心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息,甚是对此事忧伤。
“妩娘,你怕他留在西梁女国里会祸害他人。难道小金山寺里就没有人吗?”
妩娘道:“寺中并无什么人,唯有一个深知佛法的比丘尼,在那里打点香火,比丘尼名曰渡心,你去找她便可。”
荷心点头道:“太师想的周全,只是这渡心师太可能看护好二皇子?”
妩娘不曾回答,犹豫许久才道:“能与不能,也必要将他带到那里,唯有这一个方法了。”
荷心到底还是沉稳得力之人,听闻妩娘头头是道,她便也同意了这个方法。
这一日不知如何度过的,她们三人怕吵醒重歌青貉二童,便动也不敢动一下,倚着桌椅便迷糊了一夜。
次日一早,阳光甚是令人舒服。这太阳之光下,方才能数清楚昨夜青貉到底咬死了多少人,那血到底流了几十米远。
千裳不敢吩咐人前来收拾屋子,自己取了扫帚忍着一身的疲倦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荷心更早之时便已出发,带着尚不曾清醒的青貉便往小金山寺去
小金山寺离西梁女国甚是遥远,看来妩娘早已为一切做好了准备。因为妩娘还要帮千裳照顾大皇子重歌,荷心自己又怕有她人同行会惹来麻烦,故而独自一人带着青貉上路。
荷心将青貉背在前面,骑上骏马一路疾行。这小青貉也是乖巧异常,趴在荷心身上时而酣睡几时,时而四处张望,无有一丝慌张与不安,不哭不闹,甚是讨人喜欢。
路过迎阳馆驿往北走,尚要再走个西梁女国那么大的地方方能到达小金山寺。
直到夕阳西下之时,方才看见不远处却有一处烟云缭绕之处,不出所料,这里便就是小金山寺。
那小金山寺寺门大开,荷心略有些疑惑。因听闻妩娘嘱咐自己,这小金山寺是为供奉十方世界诸佛诸菩萨所建,因不想有尘世打扰,因而不曾对外接纳香客,寺中只安排了比丘尼渡心在此,怎的今日会寺门敞开?
她不敢贸然向前,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仔细观察一番,无有异样,却也无人进出。
许久,只见一个有些年纪披着袈裟的姑子拿着扫帚走了出来。荷心瞧这装扮,心下有数,这必是妩娘所说的渡心师太。
她整装一番抱着青貉走了出来,盈盈笑道:“师太,在下荷心,奉太师之命来小金山寺。”
那老沙尼闻声抬起头,甚是热情道:“原是荷心姑娘,先进来喝口茶休息一番。”荷心道谢后便与她进了寺门。
当她跨进小金山寺之时,只听怀中一直安静的青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喃喃道:“我不要在这里,带我离开!”
荷心以为,定是寺庙里供的诸菩萨,让青貉感到压力因而才吵闹不愿进来。这般想来,她更不管不顾他是如何啼哭,急匆匆便进了小金山寺。
寺中果真无有一人。渡心师太略有些驼背,话也很多,嘀嘀咕咕说着自己是看着小金山寺建成的,还有自己独自这么久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如何。荷心并不关心这些,哼哼呀呀便应付了过去。
但当走到寺院最中心的那可大槐树之下时,那原本慈眉善目的渡心师太忽然换成了一身红装。面容也渐渐狰狞起来,她露出原本的模样,戏谑地笑问道:“荷心,你也太好被骗了。同样的把戏,骗你十次都玩不腻。”说罢笑得更加放肆。
“寒梅!”荷心大喊一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小金山寺这神圣之地,竟也允许寒梅放肆。
荷心因抱着青貉不敢与她正面交锋,静悄悄后退几步,计划着瞅准时机便赶紧离开。可那寒梅似是能洞察自己的内心,一挥手便将寺门紧紧关上了。
“好戏尚不曾开始,你怎的都要走了。”寒梅话音未落,只见从天而降一个玄衣男子,冷冷站在她的面前。
这男子看着有些眼熟,身长八尺有余,长发散肩,半遮着眼睛。但即便这样,也掩饰不住他那双殷红的双眸。
她看见他的双眸,忽然恍惚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青貉。但很快便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男子不多一句话,斜眼看了一眼荷心,便从身后掏出一把紫气逼人的大刀。那寒梅在一旁看见他拿出刀,兴奋地问道:“夫君,这玄紫刀可用的顺手?”
尚不曾等荷心反应过来,只见玄紫刀已然落在自己鼻尖前。
荷心将青貉紧紧抱在怀里,这小青貉此时甚是反常,平日里的嚣张此时此刻竟看不出丝毫,小小的手攥着荷心的衣襟,脸埋在她的胸前,整个人瑟瑟发抖。
“你到底是何人?与我有何怨何仇?”荷心大着胆子问道。
那人似是不想理睬她这些话,举起大刀便向她迎头砍去。那荷心连逃跑也来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等死了。
“鱼姑娘快躲开!”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矮胖的身影,还没有看仔细来人是谁,只觉得热血溅满了全身,世界变成一片血红色。
那血里,没有一丝腥味,只有满满的,沁人心脾的酒香。
诗云:
空山日落悲风吹,举手睢盱道神语。
浮萍浩荡夹桑榆,茅屋田园狐兔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