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殷勤花下同携手 相思重上小红楼
“此间花色正美，你我相拥月下，也不负这良辰美景。”
“已是夏末秋初，残花败柳本就所剩无几，前些日子又落了些雨，哪里还有正美的花色噫！”
“我怎生瞧见这月夜之下似有娇花一朵，此生不怕其他，只怕这夜风会将此花吹散了。”
千裳听罢到真地起身在院子的败叶之间寻男子所说的那朵花，绕了一圈，方才明白原来他说的就是自己，顿然羞红了脸，踱着小碎步走到无衣面前，用小拳头锤打他的胸口道：“你个油嘴滑舌的，偏偏我还总是信了你的鬼话！”
无衣顺势将她抱至腿上道：“我哪里就油嘴滑舌了，哪一句不是真的？”倒是千裳被问得哑口无言，撇过脸去故意不去看他。
自那日千裳替无衣解去了红绳，这公子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也不似从前忽冷忽热，也没有偶尔一瞬间的冷若冰霜。
千裳也曾细心思忖过，这无衣前后变化太大，话语之间也漏洞百出，甚是怪异。
但红绳一解，他仿佛重生一般，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话说来甚是怪异，但相对比而言，以前的无衣虽说也总是竭尽全力讨自己欢心，但总让人有一丝做作之感，不能与他更接近一步。
想到此处，千裳从他怀里起来，背着手在他面前俏皮的转了一圈，然后凑近他的脸问道：“夫君，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贸然说出又怕你误会。如今就着这嫦娥仙子的广寒清虚之府，你与我说个大实话可好？”
“你要听甚么话，我都说与你听。”
“那好，我来问你，之前我瞧你或是花言巧语，或是神情异常……那些也都是你吗？”
原以为无衣这次也会像往常那样嘻嘻哈哈便混过去，不曾想他忽然叹息一声，低声自语道：“终归还是有这一天的。”
“有哪一天？”千裳追问道。
“我早就料到你会怀疑与我，这话我确实不知如何对你说。”
“不打紧不打紧，我也是有些悟性的，你随意怎么说我都听着。
“也好，我今日便于你坦白一番。那时的我确实都是我，却也着实并非是我。”
“此话怎讲？”
“眼见非实，耳听为虚。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千裳你是天生修为之人，自不知修行之苦楚。”
“你是何修行之人？”
“是最卑微的修行之人。”无衣此话不假，他都沦落为任人摆布的傀儡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失尊严的事情。
“那荷心……那天的荷心，许也是假的……”千裳顿然回忆起那一日荷心的异常举动，她想起她那日暗藏妖气的眼神，甚是令人陌生。“许是被寒梅控制了……”她喃喃道。
“不是……”无衣在一旁道，“寒梅远比你想象的厉害，不只是能控制人心。”
“那荷心她……”
“你看见的根本已经不是荷心了，你看见的就是寒梅。”
“我曾听说过，斗战胜佛为美猴王之时，曾经得菩提祖师真传七十二般变化，难不成寒梅也学了此术？”
“那灵台方寸山的菩提祖师法力无边，乃是得道高人，他的法术寒梅怎么可能领悟。依我所看，寒梅必然授人所授学了邪术。”
“那荷心呢？荷心去了哪里？”
“我想，荷心也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想起荷心，无衣多少也有些思念，这小鱼儿当初被自己玩转于股掌，此番也因自己伤了她的心因而才遭此不幸之事。他反复思量，心情愈加不安，只恨当初的自己被隐雾夺了心智，无情无爱，甚是冷血。
想到此处，无衣起身道：“我之前曾欠了荷心一份情，如今我若视死不救也太过无情了。”说罢便准备离开。
“你去哪里？”千裳叫住了他。
“自然是去找寒梅问个明白。”
“你等等，那寒梅不是善茬，你不许去。”千裳拽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千裳，莫要担心我，对付区区寒梅对我而言还是不在话下的。”无衣对她温柔笑道。
“不行！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到底无衣就是无衣，不愧是隐雾身边的亲信，妖族之事他比谁都清楚，连荷心不是荷心这事儿都能猜出个七八分。
那寒梅因曾与隐雾有过鱼水之欢，因而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他拉入了魔道，又得隐雾隔空传授幻化邪术，因此变得比以前更加凶残。
这幻化邪术，不仅能控人心智，也能占人躯体。不仅能占人躯体，连着躯体的脑中所想也全能知道。
也可怜了这小鱼儿，早不来晚不去，偏偏在寒梅刚练成法术之时闯了进来。寒梅本是想借莲枝的身躯练练手，没想到正巧被荷心撞见，正中她下怀，因而不由分说便钻进了她的躯壳之中。
但这寒梅，不论杀了多少人，但单从内心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情窦初开的小妖精，堕入魔道归堕入魔道，她的痴情还是丝毫不减。重获自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往毒敌山去寻情人隐雾。
因套着荷心的外表，在这西梁女国里一路畅通无阻，只是遇见关卡之处，还要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长官的模样嘱咐几句，倒也甚是有趣。
不急不慢走了两天两夜，中间走累了还在驿站牵了匹马来骑骑，终于走到毒敌山脚，她见山脚尚有些花不曾败落，便细心选了颜色艳丽的花扎成了一束，准备回去装点装点自己与隐雾的小家。
但当她走进心心念念地小家之时，眼前的景象甚是让她生气。
隐雾并不在家，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并不足以惹她不悦。
但见桌上地上满是灰尘，还有吃了一半的血淋淋的山鸡野兔。必是隐雾所为！
毒敌山因寒梅许久不曾回来，家里四处便都乱七八糟的，看着此情此景，寒梅皱了眉，男人果真都是这样邋遢吗？就算是玉树临风，清新俊逸的夜摩世子隐雾，也能将家弄得这样乱。
是这么想，却也拿他无可奈何，挽起袖子便开始收拾起来。
正收拾地热火朝天之时，只感觉有人靠近了。
“你是何人？”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寒梅惊喜异常，放下手中的扫帚转身就向他扑去。
但她忘了自己此刻还是荷心的模样，倒是将隐雾吓得连连后退。
“隐雾，我是寒梅呀！”她追上前道。隐雾皱了皱眉，对着她挥了一下手，便将她从荷心的身体里拽了出来。
可怜那荷心，被人利用了许久，却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一边。
“隐雾，你看见我开心吗？”寒梅拎着裙子转了一圈。
但隐雾并没有附和她，而是走上前伸出手拖住了她的下巴，然后用大拇指掰开她的下颚仔细看了看。
他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寒梅从不曾见过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
待他笑够了，他对寒梅道：“你的獠牙甚是漂亮，不曾想你还是天生带了魔性的。”
寒梅怔怔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像着了火一样的热。
诗云：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