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甘心首疾生罪孽 心慈手软养妖魔
大抵对无衣还是心存爱恋的，尽管心知他作为傀儡危害会有多大，但荷心思前想去，一来他并不曾做出什么越轨之事，二来他对人甚是深情，所以到底是不忍直接说穿他。
但寒梅那边，却是不甚放心。
是日，雨后初晴，空气甚是清新，百鸟争鸣，十分悦耳。荷心独自来到关着寒梅的铜屋，那屋子从外看无有异常，但因听闻了鹤童所说，便还是有些怵怕。
她将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听，内里悄无声息，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敲了敲门，亦无反应，心下便甚是不安。
她复而又敲了敲门，这一次从门内传来一个娇媚女子的声音：“妩娘，你来看我了吗？”这声音一听便知定然是寒梅，因为这西梁女国内，唯有她的声音带着妖女才有的魅惑。
荷心将门打开，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只觉此处甚是寒冷。
忽而不安之感愈加强烈，又因虽听见寒梅的声音却不曾见到人影，心想许是有诡异事件发生，想着此处定然不能久留，便赶忙转身想出去。正在这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娉婷人影站在她的面前。
“荷心，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是个陌生女子。
荷心哪里料到屋内还有她人，不曾站稳，直被她逼到墙角。她定身细看，才发觉眼前的女子甚是眼熟。
女子媚眼如丝，橘色的纱裙甚是耀眼，她用手箍咨心的脖颈，令她渐渐不能呼吸。
“莲……莲枝，原来……原来是你。”她在意识迷糊的最后一刻，终于认出了自己这一世最大的仇人。
莲枝不曾继续为难她，哈哈笑着松了手。她抬起她的下巴，戏谑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我听闻你如今在西梁女国混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可怎么也不曾想起当你放你一命的恩人呐！”
荷心将头瞥向一边，冷笑一声道：“像你这等恶人，能活着便是天赐恩情了，你最好好自为之。”莲枝不曾恼怒，看了一眼她，然后突然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那一年我瞧你年纪小，人形还没修炼完全，便不曾把你当回事，不曾料到如今你是有本事了，连无衣你也敢打主意，我倒是太小看你了。”莲枝恶狠狠地说。她着实不曾想到，当年的漏网之鱼，如今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国女官，甚是内心愤然。
那荷心岂是能容她人随意欺负的，她低头理了理衣裳，然后笑道：“如此说来，甚是应该好好感激姐姐一番。”说罢低头作揖。
然后骤然之间，她自腰间摸出一把鱼骨短刀，疾如闪电一般对准了莲枝的脖颈之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划了一刀。
那莲枝何曾料及这个，在她眼里，荷心依然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鱼儿，不曾知晓她这些年将自己修炼到如此强大。
这小鱼儿也是，虽说她已在西梁女国寄居许久，但因本为妖道，因而若让她完全失去妖性许不是那么容易，该杀便杀，没那么多慈悲心肠。此刻面对当年杀父弑母的仇人，她更加失去了理智。
一刀不够，便又反手补了一刀。一刹那，献血喷涌而出，将四周雪白的墙壁染满渗人的黑血。
莲枝连连后退，没走几步便轰隆倒地一动不动。
那荷心小心翼翼上前试探了一番，只见这莲枝瞪着双眼，嘴唇苍白，鼻息全无，皮肤青紫，心想必然已让她魂归西天了。
这么想着便放松下来，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想洗一洗双手沾上的血迹。
突然间，听见背后有人说道：“这幻化之术果真奇特，不愧是不能见人的毒术。”
荷心颤颤然回头看去，只见原本卧倒在地一动不能动弹的莲枝，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脖颈之上长长的一道口子依旧留着黑浓的血，双眼因为充血变得通红，便使得原本剪水双瞳变得可怖瘆人。
两只黑红的眼睛四处打量了一番，便最终直勾勾看向了荷心。她机械的迈出步子，虽然缓慢，却目标明确。
“莲枝，莲枝你到底练了什么功……”荷心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但僵硬如死人的莲枝步步逼近，令她无路可走。
最终，莲枝离她只有半米不到，忽然张开长满獠牙的嘴骇然地笑道：“小姑娘，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寒梅……你是寒梅！”说话之间，她已然被女妖握在手里，再也无力反抗。
且说那千裳次日醒来，见卧榻之侧无有无衣身影，四处呼寻也没有半点回应，顿然神思恍惚。匆匆喊荷心前来，却被侍女告知荷心也不见了踪迹，便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寝宫之内，吩咐进来请安的侍女前去请妩娘来。此时此刻，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妩娘了。
但不知为何，今日妩娘也不似以往那样随叫随到。她等了许久，便有些困倦，自己搬了摇椅独自坐在廊下。雨后的天空烟消云散，慵懒的阳光落在身上，浓浓困意袭来她便闭上了眼。
那年离开凌云渡时，她曾拥有过一个梦境，什么都好，既让她免去了离根的痛苦，又让她忘记了漂泊的不安，只是落下了一个难分现实与幻境的毛病。
她看见自己又一次来到了夜摩天界，因记着上一次神秘男子所言，便心慌异常，不知自己为何又来到了这里。她急匆匆想寻找离开的路，却发现自己被一片炽热的烈火包围着。
“有谁能救救我！”千裳喊道，但四周只有风吹火焰的声音，“公子，公子你再救我一次吧！”她想求助那天带她离开的男子，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希望。
火焰渐小，远处似乎真的走来了一个人影，她满怀希望地朝着那个人影跑去，顾不上尚是灼热的烈火带来的烧灼之痛。
但是她不曾遇见那个温柔拥抱着她，带着她离开的公子，她看见的是在最初的梦境里，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男孩。
小男孩摇椅晃地向自己走来，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想不起他到底是谁，此时此刻她只是疯狂地想逃离这里。
男童的眼眸是殷红色的，咧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还有锋利的獠牙，然后突然扑到她的肚子上消失了。
她惊出一身冷汗，猛然睁开眼，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切安然无恙，还好只是一个骇人的梦罢了。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妩娘。因为刚刚噩梦一场，她便不愿意自己独自待着，听见声音便急忙起身顺着声音去寻她，却不曾料到原来是荷心。
荷心似是无心路过此处，看见千裳不觉一惊，慌神一霎才低头请安道：“荷心见过千裳陛下。”千裳心觉异样，却又说不出所以然，但是看见了她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荷心，你去了哪里，我到处着人寻你都不曾寻到。”
荷心不曾说话，她的双眸有些失神，愣愣看着千裳，诡异的目光看得千裳脊背一凉。
“荷心，昨夜你与我说到寒梅，寒梅那边可有异常？”
荷心依旧沉默，然后她忽然抽出一把短刀直向千裳奔来。
那千裳哪里遇见过这个，顿时吓得失魂落魄，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霎时间，腰间的金香囊发出万丈金光，那金光幻化成无数把利刃刺向荷心。
千裳茫然无措，却只见荷心瞬间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诗云：
遗脔魑魅魍魉饱，滞魄乌鸢狐兔走。
无奈春归无觅处，明日黄花蝶也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