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两肋插刀

话说唐嘉辉在关家住了三日,时差居然已经调整地相当到位,这可能和他向来没啥智商的脑瓜子有关系。早起陪关伯父打拳,中午陪关伯母去城里遛弯,晚上在小区里背着手散步,顺便夸一夸邻居家的狗牙口好。

他的到来,给华人社区注入了一记强心针,唐人街的诸位叔伯们都说关家小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能找到这种阳光灿烂的健壮老公,他们纷纷对关伯父竖起了大拇指。

“酗子面相好,那腰那臀,一看就很好生养。”

“哎,老关,这年头的男孩子都病恹恹的,比女娃还秀气。你女儿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这人海茫茫的,会挑!”

当然了,性格并不是最主要的。大家见多识广都是实在人,谁给麻将俱乐部添砖加瓦,那都是白纸黑字记在功劳簿上的事,要广而告之的。

唐嘉辉对连修然佩服地五体投地,这位大少爷经常搞不定自家的爹,却能屡出奇兵,搞定别人家的爹。唐嘉辉激动地给恩人打电话,想知道那三个人在大峡谷玩得怎么样了。然而对方一接起来,就是粗重的喘息声,把他一下子听精神了。

“你,你在干啥......”

唐嘉辉在心中默念,上帝保佑他的回答不是“连松雨”。

“刚从健身房出来,什么要紧事?”

“......咋的,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吗?”

八点档的言情剧连修然没看过,他认为这话挺新鲜,因为他家的女人都不是羞涩型的。打小时候起,他就没听过这种哀怨温婉的问话。她们一般都跟他直来直往,常常会把他听得血压爆棚。

连修然把储物柜里的眼镜拿出来戴好,弓着身,单手揪住T恤的后领子把它脱下来,他今天的状态不佳,在里头呆了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快承受不住了。这自然还是身兼代理监护人和导游之职的后遗症,体内水分流失极其严重。

“说真的,我现在倒很想见你。”

连修然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他带有汗珠的臂肌贲起,从背后看过去仿佛一头困兽。

躲进阁楼里的唐嘉辉握着手机,心跳咚咚哒地没完没了。

“是不是快被那两个女人整死了?”

“我已经死了。”

连修然按着太阳穴,低沉的声音里透出几分绝对罕见的脆弱来。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我想自己可能等不了太久了。”

“明天,那可是邱家的大师给我算的黄道吉日,还给了一道符,据说可以避开血光之灾。你放心,我一旦干完活,立刻就买机票赶过来跟你会和。”

兄弟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眼瞅着就快要溺亡了,唐嘉辉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挂下电话,他便回到卧房里和关歆月来了次座谈会,跟她三令五申了各项重点,务必把任务顺利完成了。小墩子静静地听着,良久,突然冒出来一句让唐嘉辉绝倒的话来。

“......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他,你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卑鄙个屁。我们的手段怎么了,简直不能更文明!”

“我知道,我就是随便一说......”

“做人还是不要太随便的好。关歆月,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到底要不要做,全凭你一句话,总之明天早晨给我个准信,假如你实在忍不下心,我也没所谓,就当是来纽约旅游呗。”

“唐嘉辉,你这人心肠可太好了。我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单身那么久呢?”

“单身又不代表没炮打,我舒服着呢。别胡思乱想,早点睡吧。”

唐嘉辉的脑袋沾了枕头,立刻陷入了虚无之中,这从侧面反应了他大而化之的性格,考试之前不抱佛脚,重任之前不吃安眠药,趴着睡的唐公子一夜无梦。徒留壁垒另一边的娘子瞪着眼数羊。

据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就算是要去上山打虎,也得吃饱了才好动手嘛。唐嘉辉伸着懒腰下了楼,一看餐桌上的满汉全席,就对系着围裙的孙副手笑开了。

关家的早餐向来品种繁多,目不暇接,比五星酒店的自助餐也不差到哪里去。孙副手虽是武林世家出身,但料理手艺是从着名的美国烹饪学院出师,那刀工连祁真看了都不免暗暗吃惊。

也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的味道,今天的菜色比前几天更丰富,有种接风送行的感觉。这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唐嘉辉怀疑阁楼里可能按了啥不得了的玩意,比如说窃听器摄像头之类的上古高科技。

因为如果一切正常,孙副手为啥会在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了一个太阳般的笑脸呢。

“孙哥,这脸是你画的......?”

“嗯,今天是黄道吉日,祝你们马到成功。”

天打五雷轰。唐嘉辉和祁真都不吭声,两个人板着脸回味话外之意。渐渐的,祁真那惨白的面色变得更白了,跟浮世绘上的美女似的,完全不带一点血色。

他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假如阁楼里真的有摄像头,那么他昨晚独自在床上做的混球事岂不是也现场直播给这位平头大哥了。祁真觉得信念倒塌了,身子一歪撑住了桌角,天可怜见,他从来没出过那么大的糗,他现在就想死!

旁边的唐嘉辉用手捋了一把脸,拉开椅子坐下来,拾起筷子夹了口酱瓜送进口中。

人是铁饭是钢,即使东窗事发,营养还是要补。或许是他无所谓的态度缓和了屋里的气氛,祁真也不再看着地板发呆,理智逐渐踩着小碎步从地狱赶回来了。

“哎哟,这酱瓜咋那么好吃?”

“是我自己腌的。”

“葱油饼呢?”

“葱是地里拔的,鸡蛋出自我家后院的大棚,正宗走地鸡,全天然无污染。可惜你不住在这里,否则我一定给你送两盒过去。”

比起唐嘉辉的激动和恭维,祁真就平静许多,他虽无法直视孙副手的眼睛,小米稀饭却干了四碗。

“哦对了,孙哥,今天你不用陪着,我们两个在城里随便逛逛就行。”

“你们行事小心,有任何问题请打这个电话。”

孙副手不慌不忙,悄悄把一张纸滑了过去。祁真尴尬的手指僵在半空,愣了好一会儿才去接。

“瞧您说的,我们只是去观光,会有什么问题呢?”

唐嘉辉不死心,继续嘴硬。

“你们去的那间酒店里头有我的人,万一真把那人干残了,我有办法让你们安全离开。”

这是正宗的自家人,一点都不见外。祁真把纸条收好,眼帘依然低垂着。唐嘉辉怀疑他从来就没这么老实过。

地区分会的掌门大意失荆州,不小心在此地留下了绘声绘色的影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孙副手做日常交流了。

关歆月挎着双肩包下楼,看到三个男人欲言又止的姿势,两只手指一拧,就对唐嘉辉打了个响指。

“你俩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站在玄关,她紧张兮兮地捉住唐嘉辉的手,低声把今天下午的秘密行动纲领对了一遍。唐嘉辉听得直点头,觉得她实在没必要连说带比划地冒充碟中谍特工,毕竟那厨房里静静收拾碗筷的大哥已经啥都知道了。

“就这样,咱们四点半不见不散。”

“包在我身上。哎,你现在急着走吗?”

“还有二十分钟吧,我先去吃两只煮鸡蛋。”

“那你把我们一起捎去学校得了,反正酒店就在附近,我和他得空也看看啥是美国校园生活。”

祁真很感激他的周到,说实话,生不如死的他一秒都不能在这间屋子里熬下去了。

洗漱完毕,打扮得山清水秀的主仆二人步下阶梯,祁真低眉顺眼,用最快的速度窜上了关歆月的车。他倔强地把脸别向另一边,故意不去看那正在朝他们挥手道别的孙副手。

他现在很想念连乐之,他想被她槽得死去活来,只有那样,他才可以彻底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汽车一路疾驶,明媚的白昼之光洒满宽阔的街道,今天是个艳阳天,邱家御用的大师果然没说错,满眼望去,全是吉祥之兆。

和关歆月并肩走在校园里,唐嘉辉扬着下巴,一脸神清气爽。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只觉此间高等学府的少男少女们,和他当年做混世小霸王时的腔调没啥两样。穿得披披挂挂破破烂烂,一点都没有精品学霸的味道。

“嗳,你同学知道你嫁的男人是个辍学的料子吗?”

“英雄不论出身,你识不得ABCD,银行存款还不是照样吊打这群靠学生贷款上学的人才。”

唐嘉辉傻呵呵地笑着,然后在笑了一会儿后终于反应过来关歆月是在埋汰自己。

“你不要话里话外戳鼓我。要是没有我两肋插刀,你现在上哪儿找人去教训那个出轨的孙子呢?”

“......唐嘉辉,我心里没底,怕他最后关头放我鸽子。”

“你太瞧得起男人了,道德啊愧疚啊啥的都先放一边儿去。就你这样的禸体,他怎么可能会不来?”

不错,男人就是这样直接,不管身处南半球还是北半球,他们只靠本能行事。

比方讲,在人潮涌动的南峡玛莎展望台上,就有两位南美来的游客对连松雨颇有兴趣。典型的哥伦比亚殷实中产出身,出门被人尊称一声Don,和女孩搭讪几乎没有吃过闭门羹,他们错觉眼前这位落单的异国美人可能是个机会。

说着口音浓重的英语,他们先请她帮忙拍合影,拍完了不算,又要她站在中间一起拍。

“小姐您是一个人吗?”

“我不是。”

“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没有伴儿,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不,是和孩子他爹一起来的。”

对付这种轻浮的家伙,最直接的方法是把话说死,她对此深有体会。

所以说,家眷太美,有时候真的是种负担。

连修然四只眼睛不够看,他搞不懂为什么那两位明明是同根生的姐妹,非要在展望台分出个东西南北来。姐姐在左边,妹妹在右边,他站在侧后方像警醒的家犬一样竖着耳朵关注她们的动静。

远远的,连松雨就朝他招手了。老天爷,她那柴火小胳膊挥的,柔柔弱弱,仿佛可以被展望台上的大风随时吹跑了。他热血沸腾,身体立刻拗出起跑的姿势,以百米赛破的速度奔了过去。

喔,原来异国美人的正主长这样儿......他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沙色的双排扣薄风衣在风中扬起,脑袋上低低地压着渔夫帽,下面一副金丝边眼镜闪闪亮,眼神乍一看比连环杀手还凶狠。

他下意识地挡在连松雨身前,以体型优势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居然敢觊觎朕的女人。当时,连修然大约就是这么想的,若不是那顶帽子遮一遮,两位南美游客一定可以看到他头顶袅袅冒起的青烟。

然而,连修然悉心护着的小白菜忽地从后面闪出来,她将相机递过去,十分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小手还顺势啪啪地拍了两下他的詾肌。

“麻烦你们了,我和孩子他爹也想拍个合影。”

随着闪光灯咔擦一过,连修然眼前闪过视觉残像。那真是一张艺术感极强的摄影佳作,男主人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表情活像被妖女劫持的老实人。

目送南美游客远去的背影后,连修然才终于醒悟过来她刚才用英语说了啥。

“孩子他爹......?”

“没办法,不这样说,哪里能这么干脆地甩掉那两个人。”

连修然抿着嘴看她,他严肃的俊脸紧绷到极致。那双眼,全神贯注,几乎要把她烫出两个洞来。此时此刻,就在这风声盖过人声的展望台上,他有话想问她。

“连松雨,我......”

“哥!哎哟,哥!我刚才找你好半天,你咋一声不吭就跑了呢!”

诚然,在外人看来,大少爷是艳福不浅的。美人傍身,一拖二,那架势别提有多拉风了。

在内人看来,他却处于崩溃边缘,在下山的途中时常会颠来倒去地说同一句话。

比如说......连乐之,你给我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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