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觑破只同儿戏

众人远远瞧得,燕然突似中了魇镇一般,立在原地纹丝不动,随即,七曜道童的七把长剑便分别刺在了他周身七大要穴上!

雷不假思索,双足错开呈不丁不八之势,左手闪电般地朝后抽出知秋弓,右手“铮”地一声便拉满了弓弦,一支乌黑箭矢早已是鬼魅般地搭在了弓弦上,箭镞直指七曜剑阵中的日华童子,杀意腾腾,不可一世!

列不四扼腕长叹,痛心疾首道:“呸!早听老子指点,何至于一败涂地!”段新眉心底骤然一紧,嘴角却是漾出了一丝笑意,右手悄悄握住了南明离火刃,坦然寻思,倘若他就此血溅五步,那自己也便随他去吧。

完颜烈霍然握紧了拳头,显是心底也是紧张无比,便是默默立在一旁的中年美妇莫氏也是花容失色,悄声叹道:“倒是可惜了这俊俏的小公子……”

一时间,众人或悲愤、或不舍、或痛惜、或揪心,均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燕然等人,鸦雀无声,悒悒不乐。岂知忽然间风云变幻,天际间无数青气碧光蜂拥而下,直入燕然丹田气海之中。燕然周身青光骤然大盛,在那一瞬间,便是连那天空中的烈阳亦是黯然失色!

燕然仰天长啸,宛若平地落了一声惊雷,腰间风驰电挚地闪出一圈青气,眨眼之间,便将那七名道童一同震飞,相继跌落在数丈之远的草地上。列不四愕然失声道:“这小子莫非是木德之身?”段新眉喜极而泣,可是那小手儿依然紧紧握着离火刃不放。雷暗自松了一口气,手上弓弦不免略微松了一松。

燕然手持长刀,仰首注视着天空那一轮炎炎似火的烈阳,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异采,忽又哑然失笑,便像一个好不容易吃到心仪已久的糖果,却又觉得甜味儿不过如此的孝,若有所失,一笑了事。

日华等七名道童略一沾地,便拔身而起,俯仰之间便已按北斗七星星位列好了七曜剑阵。日华厉声喝道:“燕公子,高下未分,你可要再行来过?”

燕然转过身来,将长刀缓缓扛在肩头,洒然笑道:“有何不可?只是我已觑破尔等虚实,诸位童子,好自为之!”日华怒极反笑,厉声道:“大言不惭!也不知方才你使了什么妖法,今日我可要大开杀戒,为世人斩妖除魔!”

燕然默想那北斗七星星图,蓦然间又想起了列不四的几番话语,暗自寻思,北极星位便在那斗勺之末的天枢星位正前方,倘若自己遥遥占得北极星位,以气御刀,隔空打牛,逼得天枢星位自乱阵脚,岂不是先便立于不败之地?

七曜剑阵要害之处便在于其的首尾呼应,配合无间。无论攻其哪一点,那一点却不会出剑招架,反而会抽身后退,引得其余六点包围过来挺剑相救,从而将进攻者陷入漫天剑雨之中。

所以七曜剑阵里每一位道童从头到尾都不会硬接进攻者的招数,当其中一名道童遭受攻击时,他只需后撤几步,其余六名道童自然会纵身过来以攻代守,逼得进攻者不得不防亦不得不退,如此循环呼应,便使得进攻者疲于奔命,防不胜防,最终一败涂地。

燕然想通这一节,自然成竹在胸,哂笑道:“破你剑阵,有何难处?”他身形一晃,已抢占到左侧的北极星位上,举刀遥遥指着天枢星位上的金曜道童,自有一道凛冽凄厉的刀气遥遥锁住他的周身气机!

那金曜道童顿时如芒在背,左右不安,隐隐觉得燕然这一刀引而不发,却已是处处克制住自己退路。无论他从任意方向挥刀斩来,自己除了挺剑招架外,别无其他对策。

天权星位上的日华自然瞧得分明,忙低啸一声,带动其他五名道童向左转将上来,要将燕然再度围在其中。哪知六人刚一移动,燕然制敌机先,霍地向右踏了两步,仍是牢牢站稳了北极星位,长刀青芒遥遥牵制下,那金曜道童竟不敢妄动半分半毫。

日华原本打算由斗柄三人发动侧攻,以解金曜道童之危,但见燕然右踏两步后,所处方位愈发古怪诡奇,那三人的长剑更是攻他不到。反而因为擅动剑阵根本,七人都是门户洞开,相互再不能守望联防,别说金曜道童深陷泥沼,便是剑阵里每一个人,都置于他的长刀威慑之下,局势更是被动。

日华当下左手一挥,带动剑阵后撤,以求脱身而出。谁知摇光星位上的月小鲤刚移动脚步,燕然便亦步亦趋地又踏前两步,仍是牢牢站稳了北极星位,刀上隐隐透出青芒,仍是遥遥锁死着金曜道童的一举一动!

待得七曜剑阵重新布妥,日华赫然发现,七人仍是处于难攻难守的尴尬形势,燕然始终占据着北极星位,便能死死克制住金曜道童,使得剑阵内其余六人缚手缚脚,施展不得自由。

日华心下焦灼,金曜道童又不得擅动,只得连连领着剩下六人连变几次方位,意欲转换过被动之势。而燕然既已稳持先手,岂可轻易让出主动?于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左我右敌右我左,兀自气定神闲地占住了枢纽要位。

日华无可奈何,只得大声叫道:“变阵!”一声令下,除却金曜道童,其余六人倏地散开,左冲右突,东西狂奔,料想这番倒乱阵法,必能惑住燕然,从而变回主动之势。

倏忽之间,六人已分别站定各自星位,日华依然坐镇天权星位,而斗柄斗勺则互易其位。金曜道童一动未动,却也由天枢星位换成了摇光星位,而月小鲤则是站定了天枢星位。

既已换作摇光星位,那金曜道童顿觉身上压力骤然一轻,方才那股压抑得使人无法呼吸的凛冽刀气,转瞬间便已是了无踪影。他大喜之下,正待挺剑上冲,却见燕然已是鬼魅般地窜到了天枢星位正北,正一脸坏笑地立在那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北极星位上。

金曜道童猛地惊觉:“倘若我此时贸然出手,那厮悍然出刀下,小鲤只怕会身负重伤!”正茫然无措时,天枢星位上的日华已是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速速退下,没有我的号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此时天枢星位上立着的正是月小鲤,她只觉得这漫天遍野的青木真元,竟是与眼前这一人一刀浑然成了一体!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压力更是压迫得她喘不过气,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便是想开口说句话儿,忽然也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众人不明其理,但见燕然只是施施然地移动几步,那几名道童便发疯一般地随他绕行狂奔,人人皆是惊惶失色,再没有当初的淡定从容。完颜烈越看越是觉得有趣,忙瓮声问道:“这是为何?不打啦?”

段新眉与雷也是大惑不解,却见列不四摇头晃脑,一副老怀大慰的得意模样,眉开眼笑道:“这小子终于开了窍,不枉了老子一番教诲!哈哈哈……哎哟!”却是雷不忿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屈指弹出一道劲风,正打在他环跳穴上。列不四膝盖一软,随即便惨叫着摔倒在地,偏偏又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爬起身来,悻悻地站在一旁。

月小鲤是又惊又怒,正没奈何时,忽见眼前燕然捉狭似地一笑,轻佻地说道:“小姑娘,得罪了!”此时的燕然已是尽握主动之势,只见他突然向左疾冲两步,气机感应下,七曜剑阵里的七名道童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步伐,也往左平移了两步!

至此,燕然已全盘掌控了七曜剑阵,再无一丝阻滞。他向前疾冲则七童朝后急退,他向后撤步则七童踏步朝前。七名道童的武学修为都不过初入而立之境,被燕然带着急转了十多圈后,均感觉头脑发晕,呼吸不畅,人人苦不堪言。只是七曜剑阵倘若少了一人,全阵立时溃灭,所以人人唯有咬紧牙关,勉力撑持。

不知不觉中,七名道童已被燕然带到了梅林边。燕然哈哈一笑,飞身便跃上了其间最高最直的一棵青梅树,不偏不倚,不远不近,仍是居高临下地牢牢占住北极星位!

七名道童皆是暗暗叫苦,可是燕然业已稳稳地把控住剑阵走向,倘若不跟着跃上高处,那七曜剑阵的虚实强弱更是被他一览无遗,也便更是不堪一击!

日华脸上已是冷汗淋漓,谁能料到燕然竟是厉害如斯?而燕然既入梅林,那青木真气更是恢宏浑厚,长刀之上竟是暴涨出丈许青芒!日华更是心乱如麻,只得大声吆喝着众道童,尽快也跟着跃上梅树梢。

众道童不敢迟疑,按照各自星位位置,挑了一棵梅树便跃了上去。月小鲤左右看看,正欲跃身而起,却不想倏地一道气势磅礴的刀气迎面而来,顿觉处处受制,便是想动一根手指头亦不可得!

月小鲤大骇之下,抬眼望去,但见梅林里青气冲天。燕然双手持刀,高举过顶,那浩浩荡荡的青木真气便在他长刀之上旋舞狂卷,直如龙卷风暴一般,将她紧紧束缚在脚下的方寸之地!那一刹那,她甚至觉得天地间骤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燕然刀光一扫,无数青梅激射而出,暴雨般地向着日华等六名道童嗖嗖而去。他足尖再在树梢上一点,眨眼之间便已是掠到月小鲤身前!

月小鲤慌忙后撤一步,挺剑直刺燕然咽喉,却不想燕然不避不让,随手将刀往上一拨,便击飞了她的银剑!紧接着,燕然再一拧身,左手已是扣住她的右手脉门,真气略微一吐,她便已是绵软无力地瘫倒在燕然怀里!

她只觉得一阵浓烈之极的男子阳刚之气扑面而来,不禁一阵心慌,忽然听到身旁这个男人朗声说道:“日华童子,多有得罪!既已破阵,便请引路吧!”她听了更是茫然,七曜剑阵就这么被这个男人破了么?

与此同时,三清玄妙殿阁楼上的一扇小轩窗里,有名老年男子忽地哑然失笑,终于举起那壶犹豫了良久仍舍不得入喉的猴儿酒,喃喃说道:“快人快事,当浮一大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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