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一逃的惶恐
此时步兵统领衙门的官军们已是破门而入,为首一名魁梧军官厉声喝道:“除却燕公子,余者一概拿下!冥顽抗令者,格杀勿论!可是反了天么?胆敢来金陵皇城撒野!”
白袍人置若罔闻,兀自盯着从天而降的那一道刀芒,心里却是波澜起伏激动不已,那小子斩下的这一刀,果然充盈着月灵之力,还是月灵之力里最精纯的清净之气!
这一刀虽温柔,却是将白袍人周身命门尽数锁紧于刀芒之内。白袍人不敢怠慢,右脚踏前一步,尔后鬼魅般地连退三步,双足在地上一搓,身体已是旋风般地腾起!
白袍人右掌炽白毫光一闪而过,反手冲着那刀芒就是一剑!一道霸气凛冽的剑气油然而生,迅疾如电,转瞬间便已是斩在那记刀芒上!只听得空中一声真气碰撞后的巨响,劲力反噬,那白袍人竟是再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正在此时,有几名身手矫健的官军已是敲冲到这里。白袍人左手随意一挥,在地上划出一道半圆,挥出数道凌厉剑气。剑气触地,轰然雷鸣中,那几名官军已是被震飞一旁,撞的是头破血流,人事不省。
燕然一刀斩在那白袍人剑气之上,只觉得刀上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劲气。那劲气至刚至阳,锐不可挡,转瞬间自燕然右臂侵入其全身经脉之中,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燕然胸间,止不住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燕然的身子被那股劲力震得横飞起来,背脊狠狠地撞在二楼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那墙壁顿时以燕然为中心,如蛛网一般延伸着开裂,燕然灵机一动,鼓起全身气力再往墙壁一撞!但见那墙壁已是被撞开一个大洞,砖石沙砾四下飞溅中,燕然一个鹞子翻身,从那墙洞里跳出楼去。
白袍人大急,连忙纵身上楼,却不想几名兵卒挥舞着朴刀已是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为首那名军官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伤我骁骑营的兄弟,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白袍人面上怒容一闪,足尖在那二楼栏杆上一点,在半空一个回旋,人已是鬼魅般地闪到那几名兵卒中间。他随手抓过一名兵卒,身子在原地旋转一周,以那名兵卒为武器将那几名兵卒尽数扫落在地!那名军官倒是武艺不俗,闪避一边后又挥舞着朴刀砍了过来。
白袍人将那抓在手里的兵卒横着扔了过去,那军官只得回刀接过同僚,再定睛看时,白袍人已是了无踪影,空留着一个偌大的墙洞开裂在那里!
那军官忽然听到嗤嗤作响的破空声,抬眼望去,只见两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一左一右划过楼顶横梁,那横梁顿时戛然而断!继而整栋楼发出可怕至极的“咯吱”声,左右椅不停,满楼尽是飞沙走砾,那军官忙厉声呼道:“兄弟们,快快退出去,这楼马上便要塌啦!”
白袍人冲出万松楼后,随手便是朝着楼顶横梁挥了两剑,也是省得那帮官兵再来骚扰之意。此时正日上三竿,碧空万里无云,白袍人负手立在秦淮河边的一棵垂柳上,四下搜寻燕然的影踪。
他身后的万松楼终于已是不负重荷,轰然倒地,地上惊起的灰尘砂石遮云蔽日,染得这碧绿成荫的杨柳林一片灰蒙。白袍人目光如炬,四下扫望几遍,很快便在一片柳荫中发现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的燕然!白袍人冷笑一声,右足在那柳条上一点,人已似离弦之箭般地冲着燕然追去。
燕然慌不择路地落荒而逃,穿林过户,窜高窜低,一路大呼小叫,“各位街坊,各位乡邻,快快通报官府衙门,青天白日里有个大恶人非得要杀我啦!”胡言乱语中,却是向乌衣巷口快步逃去。
白袍人修习的是魔教焚心之气,素来秉节持重,此时听燕然一路胡言乱语,虽然略略有些恼怒,却也不甚在意。只见他足不沾地,迅如奔马,在楼宇飞檐间鬼魅般地穿行,始终离着燕然止有数步之遥,奈何燕然奸诈似鬼,左弯右拐,却也始终追之不及。
燕然远远瞧见,前面便是那朱雀桥!只要顺利跨过那座桥,再往前不远就是一片紫竹林,穿过紫竹林,那可亲可爱的全无敌想必会手持锈色剑,懒洋洋地守候在那里!哈哈,背靠剑魔锈色剑,试问天下谁能敌?
一念至此,燕然更是信心倍增,脚下更是快了几分!白袍人察觉到燕然举止突然有异,斜眼一瞥,也是瞧见了那朱雀桥,顿时知道这小子定是要过桥去。好个白袍人,只见他身形突然一顿,原地拔地而起,飞身跃上河畔柳梢枝头,便在河畔这排垂柳梢尖上,飞快地向朱雀桥掠去!
燕然埋头苦奔,眼看着便要踏上桥头,突然身前白影一晃,愕然抬头,却发现那白袍人已是好整以暇地守在朱雀桥头!
燕然大惊,忙想停下身来,只是方才冲刺速度太快,一时竟是收不住腿,仍是向着白袍人冲去!白袍人嘿嘿一笑,伸出右手顺着燕然的来势就势一圈一带,那燕然便像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两圈,尔后便一屁股坐在白袍人身前。
白袍人往下俯视着燕然,略带些讥诮的口吻说道:“燕公子,你身上这月灵之力究竟从何而来?倘若你也是我圣教中人,本使绝不会难为你!”燕然悻悻地爬了起来,没好气地回道:“月灵之力是什么?你不是冲着青龙印来的吗?”
白袍人负手立在桥头,隐隐封住燕然抢过的任何角度,只听得远处马蹄奔腾,料想应是那队骁骑营官兵又杀将过来。但他是魔教有数儿的大人物,一生睥睨四野纵横天下,岂会在意这点寻常追兵?听燕然如此说道,他也是不急不缓地回道:“大明尊想瞅一瞅那青龙印,做下属的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得将那印儿呈给大明尊观上一观,小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燕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却听得白袍人继续说道:“你武功平平无奇,刀法中却有一股杀戮之气,内息中更是饱含月灵之力,实在让人诧异。小子,你的武功是何人所传?”
燕然挠挠头发,老老实实地回道:“我的刀法是我父亲所传,内家功夫嘛,倒是另有其人,只是那人也才传了我一夜功夫便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白袍人“哦”了一声,追问道:“一夜功夫便可有如此造诣?那人是谁?”燕然无奈回道:“虎丘剑魔,全无敌!”
那白袍人脸色一变,竟是难看了几分,喃喃自语道:“这便是了,剑魔大名本使也曾多次听闻,委实是江湖上一号人物,只是他所授的功夫却是含有月灵之力,莫非他也是圣教中人?”
燕然摇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啦,只是,我想全大叔绝对不是魔教中人!”燕然忽然挺直身子,望着白袍人身后,一脸欣喜若狂不能置信的表情,高呼道:“全大叔,您怎么来啦?”
白袍人一怔,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却只见云淡风轻,哪有剑魔身影!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急忙转头,燕然却已是踪影全无!
白袍人恼羞成怒,顿足喝道:“好个鞋头”,飞身跃上桥头雕栏,四下搜寻燕然的身影。不一时,便发现燕然疯狂地冲着马蹄深处逃窜而去!
燕然当机立断,眼看着朱雀桥过不去,身后又是隐隐传来马蹄声,心想,如今只得跑到官府骑兵处才是最安全。于是使诈糊弄过白袍人后,便是没命地往那马蹄声处狂奔而去。
他远远瞧见一队骑兵雄赳赳地冲将过来,当前一人竟似是甘越,不由得大喜过望。忽听到身后白袍人怒喝道:“小子,哪里逃?”忍不棕头一瞅,只见那白袍人如附骨之蛆,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
白袍人恶从胆边生,扬手便是一道凌厉剑气,呼啸着向燕然斩去!燕然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无奈之下,倏地转过身来,运尽全身之力,挥刀斩向那道剑气!
“嘭”地一声巨响,燕然已似被那剑气再度震飞起来,一路狂喷着鲜血,径直撞到一匹收蹄不及的军马上!那军马长嘶一声,五脏六腑俱裂,砰然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马上的骑兵早已是跌得晕了过去!
燕然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恍惚中,他竟是又见到两道剑气呼啸而来,他急忙高声大呼道:“散开!散开!小心剑气!”眨眼间,两道剑气便从那骑兵队伍中冷冽斩过,一时间不知斩断了多少马蹄,斩伤了多少骑兵!
官道上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那队骑兵平日里在这皇城作威作福不可一世,当中又有几人遭遇过如此惨烈的情景?甘越也是重重摔到地上,却是冲着燕然悲呼道:“五哥,这究竟是人是鬼啊?”
燕然瞅准一匹完好无损的军马,飞速跑到马旁,一把扯下马上骑士,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那马儿便撒开四蹄,泼刺刺地沿着官道飞驰而去!甘越只听到燕然高声留下一句,“管他是人是魔,赶紧散开!”
白袍人足不点地,从那队骑兵中间一穿而过,众骑兵畏他剑气,竟无一人敢上前拦他一拦!燕然紧紧拉住军马缰绳,口中吆喝着,策马一路狂奔。
那白袍人也是恼怒至极,将他自己凝真身法也是全力施展开来,一时间,竟是紧紧跟在军马之后,并未落下半分!
两人一马在那官道上你追我逐,一炷香功夫,便已是奔出十数华里。燕然渐觉此处景物与朱雀桥那一带的富贵风流相较,却是清幽寂静了许多。原来那军马久未如此纵情驰聘,此时撒开欢儿由着性子肆意狂奔,那马儿也跑出了几分野性,而燕然又不识路,倒是任由这马儿跑到这皇城内鸡笼山一带了。
山路陡峭,那马儿便也慢了下来。燕然回首一望,却发现那白袍人仍像只吊靴鬼似的跟在后头,只是速度还是差了几分,他一路掠过风沙,掀起了滚滚风尘,黄龙一般地跟在他身后!
燕然苦笑不已,拍拍军马的大头,无奈地说道:“马兄啊马兄,你再坚持一会儿,等甩开了那大恶人,本公子给你上最好的草料,给你寻最美的母马!”他一拉缰绳,那马儿嘶叫一声,也便甩开大步,往那山上蹒跚奔去!
不一时,那白袍人也奔至山下,眼望着燕然已是骑马上山,他心里却仍是平静如一。魔教大明尊授他净命宝藏经,传他至阳至刚之圣剑,便是知道他的性情最是坚韧不拔,一生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他亦是一路狂奔至此,十余华里的奔波下来,不免也有些气喘吁吁,面上也是滚滚汗珠,但却毫不气馁,望着燕然背影,喃喃说道:“小子,你便是跑到天涯海角,本使亦要将你拿下!再敢胡言乱语,拼着大明尊责罚,也定要斩落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