锒铛入狱
“走!进去!”叶欢一路被禁锢着,一直被压到了城中的牢狱之中,那官差毫不留情得奖她往一间牢房甩去,末了,又将包子重重得推向她,这才拍了拍手,一脸鄙夷得转身走了。
叶欢赶忙搂过包子,蹲下身子去,伸手托住包子的脸蛋,看着他泛着潮红的脸蛋上,还留着五道鲜明的手指印,双眼一下子冒出眼泪来,颤抖道:“疼不疼?”
包子伸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伸手圈住叶欢的脖颈,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声音带着倔意,摇头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看着如是苍凉的牢房,如潮水般涌来的无助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抱紧包子,反复揉着他软软的长发,轻声说:“包子别怕,娘一定会想办法。”
“包子不怕。”包子的声音软软的。
叶欢拉着抱在靠在墙壁上,将包子抱得紧紧的,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越加发烫了,她有些急了,看着包子有气无力得靠在他的胸前,心里愈加不好受,放眼看去,整个牢狱竟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狱卒都无。
可看着包子越来越昏沉的脸色,她当真是越来越急,除了将包子紧抱在怀中,她实在是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
她反复揉搓着包子的手掌,又将外套脱了,裹在包子身上,用自己的脸蛋贴紧包子的额头,希望能吸走一些热气。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门口终于传来了声音,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狱卒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青菜饭,高昂着脑袋,不可一世得走到她的牢房前,将那碗饭往地上重重一搁置,又看着叶欢嗤笑一声,这才打算离去。
叶欢急忙叫住他,冷声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那狱卒哼了一声,侧过脸来,鄙夷道:“何时处置,当然是要过问皇上的意见!”
“皇上亲自……审问?”叶欢一惊。
“皇上御笔亲书,说明了要亲自审理嫌犯,哼,怎么,害怕了?”狱卒的眼神愈加鄙夷起来。
叶欢不理他,继续问:“皇上何时审问我?”——看来想要避开斐子笑,却是不可能的了。
“皇上国事繁忙,你问我我问谁去?!”狱卒不耐烦了,“乖乖在牢里呆着吧你,总有轮到你的时候!”
低头看了看发着烧的包子,叶欢咬了咬牙,求道:“我孩子发了烧,可否烦请您去交个大夫来,我孩子自小身子弱……”叶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来,走到牢房边来,伸手朝着那狱卒递了过去。
狱卒看了眼碎银,又看了眼叶欢,眉头微微皱了皱。
“既然是皇上亲自审问,那么自然不能一副病弱体虚的模样去见他,否则污了圣体,岂不是罪过?”叶欢见狱卒没有离开,当即继续劝说。
听叶欢说得也及有理,狱卒伸手接过那碎银,有些烦躁:“要不是看在皇上的份上,老子可懒得管这么多!”一边骂着,狱卒一边向着门外而去。
叶欢总算是松了口气,拿过狱外的那碗青菜饭,抱着汤圆重新蹲在墙壁边上坐下,将包子轻轻摇醒,轻声道:“小包子,吃饭了。”
包子微微睁开眼来,有气无力道:“娘亲,我,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一些。”叶欢故意微微板起脸来,“包子不吃饭,便长不大。娘亲等着包子快些长大,好带娘去寻爹爹哩。”
“好吧……那,那包子就吃一些。”包子张开嘴,吃下叶欢递过的一口饭菜,吞了下去。
可没吃几口,包子的脸就皱在了一起:“娘亲,包子是在是吃不下了……”
叶欢叹口气,心中觉得有些难受,拍打着他的背,轻声道:“好,那便不吃了。”
将碗筷放到一旁,叶欢怔怔得看着头顶,脑中闪过的,却是四年前,玉九白浑身是伤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她一直都不敢想像,玉九白究竟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当时斐子笑答应她,只要她跟他回宫便不会杀他。一国之君说的话,应该不会反悔。可……他究竟在哪里呢,一晃眼,竟都快四年了,这四年间,玉九白,你可安好?
叶欢满腹心事得倚靠在墙壁前,连天色何时暗了都未曾擦觉。不一会,牢狱大门又开了,方才那狱卒果真带了一个大夫来。她眼前一亮,赶忙抱着包子给他把脉看症。那老大夫把了会脉,而后眯着老眼开了一剂药,叶欢歉意得看着那狱卒,那狱卒愤愤得一把扯过那药方,抓药去了。
相比起先前的那些官差,这狱卒当真算是个好人,叶欢感激得看了他一眼,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等到那狱卒将那药送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整个狱牢放眼望去一片黑暗,包子已经在她怀中沉睡了过去,狱卒将药碗一放,而后又打开火折子,吹了一口,冒出的火星点燃了狱中的两盏烛蜡,昏昏沉沉的,可好歹也算是有了光线。
“若不是看在皇帝的份上,谁管你死活!”那狱卒又咒骂了声,这才出了门去。
叶欢拿过那碗药,轻轻吹了几口,直到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轻轻叫醒包子,轻道:“小懒虫,醒来吃药。”
小包子迷迷糊糊得应了声,许久,才睁开眼,虚弱的视线让叶欢一阵心酸,她将手中的碗递到他唇边:“包子乖,将药喝了。”
鼻尖的药味这般浓郁,小包子皱了皱眉,轻轻抿了口,苦涩瞬间蔓延开来,可从小到大,他不知喝了多少苦药,停顿了下,小包子紧皱着鼻,咕噜咕噜一口气将碗中的药全都喝了下去。
从胃部泛起的苦味一路蔓延,包子紧紧抓着叶欢的袖子,过了好久才从苦味中缓过神来,叶欢虽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遍拍着她的背,心中百味陈杂。
“包子,娘……对不起你。”叶欢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法释怀的悲哀。
小包子伸手攀住叶欢的脖颈,一本正经道:“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是小包子不好,总是生病,拖累娘,让娘一天到晚为包子担心……娘,你别生包子的气,包子一定会努力长大,长大后,包子就不会再生病了,包子还要带娘亲去寻爹爹呢……”
叶欢心中不可抑制得泛起了软,可眼睛却又是这般酸涩,她揉着小包子的脸蛋,沿着他脸上的红指印反复揉着:“是娘不好,总是让包子生病,包子一定要快快长大,娘盼着呐。”
“好!”包子紧紧握住叶欢的一只手指,肉嘟嘟的小手掌可爱极了,“包子一定快些长大,再也不想生病了!”
牢狱外的夜色,透着几分荒芜,夜色星稀,鸦鹊难飞。
斐国国君的这次抓捕,全国各地纷纷展开地网式搜查,尽管符合条件的少之又少,可并不是没有。很快的,结果便呈报了上去,——共查有四名女子,左耳耳垂含痣,眉目似画像,年龄二十又四。
当是时,斐子笑一席绛紫君服,正坐在御书房中,手握奏折沉默不语。
自得知娘娘逃出了京城后,再无人看到他笑过,成日眉头紧锁,双目沉沉,记忆中的温润淡笑,竟是再也找不到的了。
御书房内亮如白昼,斐子笑端坐在书桌之前,握着奏折的手越来越紧,许久后,才冷冷唤了一声:“苏公公。”
一旁的随身太监急忙弯腰上前来:“奴才在。”
“安排一下,将这四名姑娘……送入御牢,三日后,朕亲审。”斐子笑面上波澜不惊,可那一双眼睛深处,却是暗潮涌动。
“奴才这就吩咐刑部安排!”领了口谕,公公急忙退了出去。
斐子笑靠在椅背上,微抬起头,呼出一口气来,烛火之下,那双如玉双眸,却分明已沾染上了一片氤氲,微微泛起了红。
四个人……呵,四个人……
他闭眼,掩去满目疲色。
天气当真是一日日变凉,晚上与白天的温差着实是大,更何况是透着阴气的牢狱。
夜色越深一分,叶欢便受寒一寸。外套披在了包子身上,她只觉自己的背部泛起了一阵大过一阵的疼意,好似连站都已经站不起了,她的腰……只怕是要废了吧,她这样想着。
自从生了包子后,她的腰一直不好,那次生产能平平安安产下包子已是不易,还能捡回她的这一条命,她当真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也许是老天怜悯,不忍心留包子一个人在人世间,所以才留着她的命多照顾包子几年……
大抵是这样的吧,叶欢自嘲一笑,伸手抹去额头泛出的冷汗,努力忽略脊背的疼痛,一动不动得保持原状,生怕不小心吵醒了包子。
连叶欢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被疼得晕了过去,还是控制不住睡意才睡了过去,又或者两者都有,等第二日的太阳斜斜照射在她身上时,她竟都一点感知都没有,她怀中的包子早就醒了,看着自己娘亲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有些难受,可又不敢吵醒她,只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如此想着,包子便乖巧得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日上了杆头,那狱卒手中握着两只碗走了进来。
“中饭了中饭了!”那狱卒骂咧咧的,极不耐烦得将两只碗往牢狱前一搁置,喝道,“该吃饭吃饭,该喝药喝药,妈的,病怏怏的样子看着就糟心!”骂得舒心了,那狱卒才转身走了出去。
叶欢被那狱卒的大嗓门给惊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来,才发现此时已是第二日正午,脑中快速反应过来,又看了眼前方放着的中药,叶欢一喜,想站起身来去拿过那中药,可身体不过是轻轻一动,一阵猛烈的剧痛就袭上了她,她身体一软,重新瘫软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叶欢的身体重重得撞击在了牢房的坚硬墙壁上,更激得她的腰椎一阵刺骨的疼,冷汗一下子就布满了她的额头。
包子察觉到叶欢的不对劲,有些害怕了,他赶忙从叶欢的怀中站了起来,伸手擦过叶欢的脑袋上的冷汗,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哭道:“娘亲,你,你怎么了?不要吓包子!”
叶欢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娘没事……没事……”
包子看着叶欢伸手去抚自己的腰椎处,更急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娘亲,是,是不是腰又疼了!娘亲,怎么办,包子该怎么办!”
“别哭……”叶欢想伸手去抚包子的脸上的眼泪,可奈何腰椎当真是疼得太厉害,直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得泛黑,之前大夫便同她说过,当初的生产让她的腰椎受损严重,万万不能再受风寒的,可此前包子夜半生病,她却也是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妻子,她已是不合格;作为母亲,她总该努力让自己合格一次。
包子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而后哽咽着趴在叶欢身后,伸手轻轻放在叶欢的腰椎处,轻轻揉着,带着哭腔问道:“娘亲,可好些了……都是包子不好,娘亲,你还站得起身么……包子以后再也不生病了,娘亲快些站起来好不好……”
叶欢忍着痛,低低笑了声:“傻瓜。”
而后,她又道:“包子乖,去将那药喝了,喝了药,包子的病就好了,娘亲便不疼了。”
包子咬着小嘴巴,重重得点了点头,才一步一步走去狱牢边上,伸出手去拿过那药碗,昂起小脑袋,一口气将药全都喝了下去。
他拿着空荡荡的药碗,哽道:“包子喝完了,娘,你还疼吗?”
“不疼,真的不疼。”叶欢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伸手倚着地面,再次尝试站起身来,可每动一下,腰椎就是一阵刺骨疼,她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包子急忙走到她身边来,小手撑着她的腰,哄道:“娘亲乖,慢慢站起来,慢慢站起来,这样就不会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