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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现危机

在一声声轻轻的呢喃中,她终于沉沉坠入了梦乡。

第二日,出乎他的意料,斐子笑竟一大早便站定在了她的床前,看着她,双目灼灼。

叶欢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好奇看着他,唤道:“子笑?”

斐子笑站在她床前,对着她笑,笑得意气风发,熠熠生辉:“夫人,我已部署好了所有战事,便等时间一到,出征匈奴。”

叶欢动了动眉头,战争之事,她不懂,亦不想懂。凡是涉及政治的,便已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了解那复杂的军事呢。

“呵,是么。”叶欢垂下眼去,将脸埋在了被子中,许久,又传来一句,“莫要太操劳国事,一国之君,总该注意保重身子。”

斐子笑伸手轻轻抚摸上叶欢的大肚子,语气放柔:“等我回来。”

叶欢一愣:“等你回来?你要亲自率军?”

斐子笑弯下腰,坐在叶欢的背后,轻缓得扶起她的上身,趴在她耳边轻缓道:“等我回来,嗯?”

“好。”叶欢侧头,深呼吸,第一次对上他的双眼,“你……小心些。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斐子笑回望她,伸手握紧她胖嘟嘟的手:“两年,两年我便回来。”

也许,这便是他们的告别方式。从这天过后,整个皇宫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叶欢一向很少管外界之事,可这日,小桃便一溜烟得从外面溜了进来,气还没喘顺,便对叶欢道:“娘娘,皇上,皇上他,他今日率着大军远征啦!”

叶欢心中一跳,躺在床上,看着床头,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他将狐狸伤成那样,如今他将自己和肚子中的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算是抵清了吧。

可他对她终究是有情的,否则他又何必为了她煞费苦心,怀孕初期时的百般挑剔他也不恼,常在处理国事时打扰他,他也不怒,他对她有情,她却无从回应,唯一能做的,或许便是在这时,出去看他一眼,为他道别。

“小桃,扶我起来。”叶欢挺着大肚,行动得及其困难,小桃见状,赶忙走上前去,将她扶在怀中。

“走了多久了?”叶欢一手支撑着腰际,一手捂在肚间,侧头问道。

“还走呢,还在殿口。”小桃一边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一边回答。

德清宫的下人们皆分外灵活,才刚走出院门,一座撵轿已停在了那,等着她上座。等她一入座,便将她向着大殿而去。

这是叶欢续太子妃典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份已是怀了身孕的贵妃。

百官皆垂首,将相与王候。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威严的他。一身战袍英姿飒爽,雄姿英发。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修长身形,气质拔萃,伟略雄心。他当真是长得好看,挺鼻红唇,眉目冷静,再前方些,三千千将士威武不屈,气压山河。

她挥手停了车,准备慢慢走到他面前,但斐子笑已然眼尖得看到他,抚摸着她的手,眼中含笑:“身子这般不方便,你怎来了。”

叶欢亦淡笑,回望着他:“臣妾来看看皇上如何雄姿凛凛,率兵出征。”

斐子笑负手而立,面上是好不掩饰的帝王野心:“两年,两年后,我定会破匈奴,胜可汗,攻城破地,以德服民!”

“好,三个月,臣妾等你三个月。”叶欢看着他眼中飞扬的神彩,但笑不语。

最终,她站在宫殿的站台上,目送着斐子笑渐行渐远。

如是天子,君临天下。

她缓缓抚摸上肚子里的悬狸,一遍又一遍。

她仍是恨斐子笑的。她想,但是相比起恨,她更愿意用一种柔化的态度对待他。

这个年轻的天子,尚不懂如何才能维系一段持久的感情,所以他才会那样偏激得对待她的狐狸。所以,她注定要恨他。但紧紧是恨,而不是偏激得进行报复。

更何况……她抚摸着肚子里的悬狸,唇角轻轻漾开一抹淡笑,更何况,他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么。

远处的军队终于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中。叶欢终于收回眼来,对身边的小桃说:“回去吧。”

——此时的叶欢刚刚目送年轻的帝王踏上自己的野心之路,她却不知道,在这座华丽却阴霾的宫殿角落,正上演着怎样的一幕。

宫殿的最西方一直是众人的一个死角,因为鲜少有人进去,鲜少几个靠近的,也不过是小太监和小宫娥们,将手中的饭菜冲冲送到,便急忙忙得离去,一刻都不愿多呆。

而毒花,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将近一年。

四处静谧毫无人声,若不是每日小宫女们会准时将饭菜放在门口,她当真要以为,她不过是一抹随意飘荡的孤魂野鬼,流离在阴界之外,人界之间。日复一日,从未改变过。

从一开始的发狂愤怒,到如今的平静麻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这副模样,当初那个在草原之中散发银铃笑声的姑娘,还是不是她,否则,为何那些驰马纵横恣意飞扬的岁月,理她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她呆呆得坐在凳子上,看着远方天际,看着云卷云舒,秋风吹拂,仿若在嘲笑她的悲凉与可笑。

“姑娘,你发的什么呆。”突然之间,一道低沉的嗓音毫无预警得在她头顶响起,她一愣,下意识朝着声音发源地望去,于是,一眼便望见了一长着桃花眼的男子,坐在墙上,看着她笑得满目促狭。

这男子长得太漂亮,可汗说过,太漂亮的东西,都有毒。

所以,当初她的名叫毒花,因为可汗希望她是美丽的事物。

“你是谁?”毒花戒备看着他。

下一秒,那男子已然闪身到了毒花面前,他不回答她,只是微眯桃花眼,嘴角带着几分邪气:“堂堂匈奴公主,你当真愿意此生被困在这四方围墙当中?”

毒花心中一痛,不得不说,这男子直截了当得就戳中了她的痛处。“这是我的事,与你又和干系!”毒花一甩衣袖,目光冷了下来。

“确实不管我的事。”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嘴角的邪气越加明显,“斐子笑今日出征匈奴,你可知?”

“什么?!”毒花瞬间转过身来,定定看着他。

他笑:“啧,斐子笑当真绝情,为了一个叶欢,竟白白冷落了这般美的姑娘。”

毒花咬紧牙关,双拳紧握:“你想说什么?!”

他瞬间贴近毒花的身体,伸手轻挑起毒花的下颌,嘴中说出的话好似魔障附体:“如今斐子笑已率兵出征,叶欢身怀六甲,兀自一人,你说……我想说什么?”

他看着她,双眸深不可测,缓缓吐出嘴中话后,便飞身离去,瞬间没了踪影。一如他来时那般,踪迹难寻。

叶欢无力退后一步,满脑不断旋转的,皆是这男子所说的八个大字——身怀六甲,兀自一人。

“呵,呵……”她失神得笑着,手中锐甲深深刺入掌心却依旧毫不自知,双眼之中,遍布杀机。

————

平静如水的日子终于来了,她既不用担心斐子笑会发觉她早产了一个月,亦不用担心会在睡梦之中不小心叫出狐狸的名字,然后引得斐子笑心情阴郁,面色黑沉。眨眼之间,日子已过了将将两个月。

又是如常一日,今日刚起身时,叶欢便觉得心头有些沉闷,算算日期,已经是到了预产的日子,可她的肚子却还是毫无反应。莫非是悬狸不想这般早得出来见见这个世界不成?

叶欢揉着肚子笑了笑,让下人们将躺椅在院中摆放好,然后慢慢得移动上去,看着日头从东边移到西边,从日上竿头一直到黄昏始临,叶欢依旧捂着肚子,抬头怔怔看着天空。直到西边最后的一束光亮都已被黑暗所吞噬殆尽,她才静静得收回视线。

如今的她,当真是,有些恣意呢。

“小桃,让御膳房做些莲子羹来。”叶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发布了任务。

“是!娘娘且等等。”

叶欢靠在躺椅上,闭上眼,感受耳边秋风轻轻拂过面容的轻柔感,再睁开眼来时,双眼竟是透亮。

她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悬狸的出生,如今总算是到了预产期,可为什么悬狸还不跟她发出临世的预告呢,叶欢觉得自己的心被肚子里的狐狸挠的痒痒的,可又无从释放,只能在心中默默承受着。

因为太过期待,所以太过在乎,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患得患失。

或许天下每一个为人母的心情皆是如此,期待又不安,害怕又兴奋。

此时,从身后递过来了一碗莲子汤。

叶欢顺手接过,嘴中不禁感慨道:“小桃啊,你的速度当真越来越快了的。”她舀起一口放进嘴来吃,入口即化,清香甘甜,“这莲子炖的不错。”

“是么。”身后,猝不及防想起一道兴味的男子嗓音,低沉磁性。

“谁?!”叶欢猛然侧头看去,可惜,她的身后已然是一片寂静,毫无人影。

“娘娘,娘娘,桃儿将莲子汤取来了。”远处,小桃的声音透着明朗,分外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际。

“啪——’的一声脆响,叶欢手中的莲子汤应声而裂,她颤抖着嘴,抚上自己的嘴唇,此时尚残留着莲子的清香,可是,她,她究竟迟了什么?究竟吃了什么东西?!

“快去叫御医,快,快啊——”叶欢尖锐的叫声划破德清宫的宁静,“——御医呢,让御医来见我!”

小桃被叶欢泛红的双眼吓得一颤,手中莲子汤一个不稳就摔碎在了地上,珠圆玉润的莲子瞬间变得残破不堪。她飞快得转身向着太医院跑去,瞧着方才叶欢失态的模样,她的心越来越不安,——服侍叶欢这么久,这当真是第一次看到叶欢这般,定是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娘娘怎么会这样呢!

叶欢瘫软在躺椅上,一颗星仿若被浸泡在了冰水中,让她浑身都发着寒,她抖着身体,不断深呼吸,反反复复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一碗莲子汤,不过是一碗莲子汤而已,又能有什么打紧的……

可却在此时,她的身子,却起了反应。

一阵猛烈的宫缩毫无预警得袭击上了她,“啊——”叶欢将手腕紧紧握住躺椅的手柄之上,脸色惨白,浑身瞬间就被冷汗浸湿,“来人哪,本宫,本宫临,临盆了……”

哪知,整个偌大的德清宫,竟一个人都不曾出现。

“来,来人……啊——”又是一阵愈加猛烈的宫缩开始,她疼得眼前阵阵泛了黑,恍惚之间,竟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她的身后,站了两个身影。二人手中,握着一大木箱。

“呵,叶欢,我本无意害你,怪只怪你怀了斐子笑的孩子,他当真以为你顺利产下肚子中的孩子么,哈,笑话,天下的笑话!”毒花阴森得看着她,目光透着浓浓的恨意。

垂首立于她身边的,却是一个面无平凡的太监,只是那一双眼睛,望着身边面目狰狞的毒花,闪过了一丝厌恶。

二人提着木箱,将疼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叶欢,放了进去,因着长度不够,便只能让她蜷缩成身体,让她成弓状。

那太监又伸手点了她的哑穴,这才唇角轻挑,双眼示意毒花走人,随即运气闪身,一气呵成。

叶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就黑暗了下来,方言四周,除了黑,还是黑,她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瞧不真切。但是她很明确得感知到此时她的身体是蜷缩着的,腹中的宫缩一阵,又一阵,来得一下比一下强烈,她想大声疾呼,可任她如何努力张大嘴唇,却发不出一声声响。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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