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念念不忘
“噗嗤”
望着洛河变故,洛神倾城一笑。
她觉得顺心,仰天一口烈酒下喉。
两个字痛快。
有些幸灾乐祸。
神于僧神色低沉。
那一声徒儿你敢弑师,表明了金色骷髅的身份。
神于僧的师傅,两禅寺的创始人。
龙泉天师!
当年,旱魃被泰皇斩杀。
留下嵬嵬身躯,赤地千万里。
毁灭生灵。
泰皇一念之下,便把旱魃之体沉入洛河之中。
后来,洛神沉睡,化身石像。
龙泉天师在洛阳建立两禅寺。
广传佛法。
功德无量。
他见洛河中有妖气。
又遭逢楚汉之争。
人世间生灵涂炭。
洛阳古城更是被战马践踏。
洛河的水被鲜血染红。
洛河之下,妖孽滋生,狂魔乱舞。
龙泉天师坐下首席大弟子神于僧奉命镇压洛河。
神于僧日日夜夜在洛河两岸行走,高声念诵佛经。
可是,霸帝项羽垓下兵败,乌江自刎。
汉祖称帝,信奉道教长生之道。
霸帝项羽的头颅被用来祭祀。
其身被寒鸦叼去,不知所踪。
当时,洛阳有神,其名洛神。
而在洛神之上,则有一人,名为泰皇。
当时,秦王朝烟消云散,泰皇隐入山海,消失不见。
洛神化身石像,隔绝天地。
汉祖霸宇,心比天高,渴望一统天地,独尊九州。
汉祖能得天下,乃是天地二皇授命以天,自然而知,天地之上,乃有泰皇。
汉祖渴望得到泰皇承认。
却发现泰皇已入九天。
化身天道。
执掌轮回。
成为了那无情无义的规则。
在这规则之下,汉王朝武力值直线下降,文风盛行,尤其文赋,以致日后数代王朝更替,都以文治国,江湖唯武崇高。
而在江湖与朝廷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渊,由天道规则职守。
如今盛唐年代,天地二皇受世人跪拜供奉,唯独泰皇已然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当初,汉祖君临洛阳。
便是希望得到泰皇承认。
文武兼备,可踏亿万星辰,执掌天地。
那一日,千军万马跪拜,神州大地万民叩首。
汉祖念诵祭祀文。
洛河翻滚。
诸佛禅宗,儒行至圣,道宗俯首。
三教九流皈依,百行叩首跪拜。
唯独洛神石像亘古不变。
天空电闪雷鸣,更有五雷轰顶。
汉祖惊怒。
不顾百臣反对。
一意孤行。
以霸帝项羽的头颅用作祭祀品。
祭祀蚩尤。
祈祷大汉盛武重器。
古老的魔言,响彻天地,震动云霄。
赤霄冲天。
一剑断空。
汉祖化身蚩尤,如魔降临。
大杀四方。
血洗洛阳。
最后,龙泉天师出手。
率领三千佛家金刚阻拦疯魔的汉祖。
却被汉祖击败。
跌落在洛河里的龙泉天师捧起霸帝项羽的头颅。
以三千佛家金刚的鲜血写了四个大字。
“奉天承运”
被鲜血染红的字,勾勒出一个王朝的天命。
百官命丧。
天地泣血。
汉祖重创。
而龙泉天师也因此丧失了性命。
随着三千佛家金刚,沉没在洛河之中。
观望一切悲剧的神于僧,远离人世间。
奔赴天藏之地,寻找《往生经》。
两禅寺满门抄斩。
龙泉天师最小的弟子逃过一劫。
躲在洛阳里还俗,做个造纸人,当个纸老大,守着一条小巷,等人归。
众生皆苦,毋问缘由。
那侵染霸帝项羽的白布,血红可怕,经过漫古岁月开灵,化成仙王裹尸布。
而龙泉天师的尸首,则被汉祖打捞起来,鞭尸数年,吊在洛河两岸的槐柳上,任由风吹雨打,好一个凄凉惨清。
神于僧天葬归来,佛法大成。
汉祖逆天而行,欲要改写天道规则,惨遭天逝。
神于僧独闯皇宫,在王权之下,规则笼罩,武力归零,只能与汉帝谈论佛法,以佛感之。
秦皇焚旧典,汉祖溺儒冠。
汉祖尊道,却死于道。
汉家需要新的信仰。
佛的出现,给了汉帝希望。
可是,宣传佛法,尤其在这个凡人的国度里,习惯了儒家道义,听闻太多道家长生之理,又如何能够在一朝一夕之间接受新的教义。
小范围受之以佛,恩之以佛。
而在大范围内,佛法被视之邪法。
这是漫长的路途。
尤其在汉武大帝推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佛家更是寸步难行。
神于僧为了佛家大义,愿意牺牲自我,如他师傅,背上行囊,做那行走僧,徒步走在人世间,日日夜夜传颂佛法。
待到神于僧回首之际,洛阳里已经没有龙泉天师的尸首。
人世间王朝也更替数千。
洛阳城依旧。
人世间已有佛。
如来自在。
神于僧坠入地狱,想要地狱成空。
却惨遭情之一劫,破了法身,产生心魔。
那一身红色袈裟,被黑色吞没。
如同他的心,黑极闪耀。
他远离地狱,重回洛阳。
重开两禅寺,平日便在洛河两岸行走,念诵佛经。
神于僧知道,他的师傅陨落在洛河之中。
洛河中不仅有龙泉天师与佛家三千金刚,更有旱魃之躯。
洛阳纸巷,古老的组织,在岁月更迭之中,逐渐跌落。
尤其在两百年前,李一剑击伤纸老大,更是让纸巷关门大吉,如今已有两百年岁月。
就在数年前,一纸空文,送到两禅寺。
面对白纸,神于僧真情流露,回忆翻滚。
神于僧割破手指,默念佛号,白纸空文上逐渐蔓延黑字。
是小师弟的笔记。
让神于僧佛心震动。
一张纸,记载了千年故事。
一个人,等待了千年。
执念不散,忠心不渝。
神于僧奔赴纸巷,看到的,只是一个捶背老人,奄奄一息。
那是他的小师弟。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只可惜,已经年迈。
哪怕世上真有长生,他也活不了了。
神于僧知道,这是小师弟留下的一缕执念。
由执念支撑肉体,苟延残喘可千年。
到如今,已经到了该灰飞烟灭的地步。
原来,纸巷是小师弟的纸巷。
神于僧望着那些跪拜的纸先生。
这些人都是在纸巷里长大的人。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被人抛弃的婴儿。
被纸先生带回,培养成长。
又成为新的纸先生。
在他们之中,最优秀的纸先生便是纸老大。
他们的心,忠于纸巷。
一直信奉历代纸巷的使命。
救活老祖。
救活洛河下的老祖。
神于僧幽幽一叹。
他选择与纸巷合作。
完成小师弟的执念。
只是不曾想到。
纸巷里,竟然收着仙王裹尸布。
遭逢变故。
他救活的,不再是他师傅。
而是旱魃。
以及霸帝项羽的一丝意志。
不仅如此,还有三千佛家金刚之念。
佛魃!
一个可怕的组合体。
神于僧望着佛魃,低眉不语,神色却在冷冽。
回头看一眼,又曾有几分相似。
在他身前悬浮的剑,黑气腾腾。
当他不再是他。
弑师,便不存在。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被囚禁在槐柳旁。
槐柳全无旧日烟,更无他,两心事。
神于僧知道,逝去的佛已然不存。
余留下来的,无非是恶。
正邪本就一念之间,又何必旁骛他人。
神于僧选择出剑。
为了斩掉佛之邪念,余留真美。
当初选择退出地狱,是因为她曾眉心作秀,孑然一身。
选择封剑,是因他有了心魔。
拿起剑的手充满邪念。
佛字染血,众生皆苦。
神于僧一剑落下。
无常下,是风起,是云涌。
整片天地如同一页纸张,从中齐齐割裂。
裂痕之下,便是佛魃。
如佛,如妖,似人,似鬼,佛魃抬头,目光如炬,一股雄劲狰狞,佛光普照,却有妖气冲天,对立的力量在统一中融合交错,勾勒出山水画卷,以天地为纸,万物为墨,点缀耀眼光芒,收纳绝天一剑。
此方天地已成佛域。
佛魃的领域。
神于僧被画卷包裹,神色自若,手中长剑犹点三红,如击命脉,破碎画卷。
幡然醒悟间,佛魃踏天而起。
如耀阳冲击,毁灭而来。
天地之悠悠,鸣然而爆,如烟花爆竹,绽放一场盛世烟火。
虚空泯灭,大道扭曲。
佛魃穿梭其中,掌缘生灭。
神于僧垂首,眸光犀利,剑起沧澜,长空波涛汹涌,一剑诛佛。
两者碰撞,犹如彗星撞击,产生剧烈爆炸,声声如雷。
天地泯灭,长空破碎,洛河成空。
神于僧拂袖而起,直入云霄。
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卍法耀眼,如一轮浩日坠落,大地浮动,山石滚滚。
佛魃深陷其中,被一股势围陷,却依旧动如狡兔,不退反进,掀开仙王裹尸布,如同一张幕布,遮天蔽日,洛阳如同天黑一般,夜幕降临。
在夜色中,有一抹金光闪烁。
掌落,空灭。
有三千佛家金刚浮屠现世,赫然一体,如剑,与掌碰撞。
刹时,悍声涛涛,十方界灭。
“好一个狗咬狗,实在是精彩绝伦,让人秒叹不已。”
洛神笑意不绝,手中酒已愁,心中意已冷,余留下的则是冷眼旁观。
以及,那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神于僧扶剑,巨浪涛涛,剑气纵横,一往无前,杀伐果断。
佛魃一身金刚,不坏之躯大开大合,无形之中有剑意盎然。
就在神于僧与佛魃热火朝天之际,两禅寺的大门悄然打开。
一个小小头颅伸了出来。
那是一个光头型尚。
头上戒痕只有四枚。
小型尚抬头望着洛河上扭曲的空间,不解说道:“为什么要打架?”
两禅寺门前的那棵雷击木生长了一柳嫩嫩的枝丫。
在风中微微摇摆。
绿如玉色,剔透通明。
这是洛阳城里最老的树,也是最贵的树。
槐柳依依,光芒迢迢。
一股微弱力量从槐柳树上传出。
经由型尚的手,触摸这个世界。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很奇妙。
山海宁静,万物宁和。
原来是,众生皆平等。
万物共相生。
洛神美目盼兮,眼角有泪。
终是他,不复当年影。
星河是你,山海是你。
日影是你,月华是你。
所隔山与海,山海不可平。
所离日与月,日月不可遇。
交心的朋友,隔绝了情与爱。
如同知己,亦是红颜。
当年把酒言欢,今朝暮暮。
他,已不再是他。
“佛子,你的气息,还是那么让人祥和。”
洛神望穿秋水,终于在彼岸望见了那个孱弱的型尚。
神于僧眺望两禅寺,世间万物,皆系于一念之下。
是他,诞生于佛前的婴儿。
取名一念。
佛魃失魂落魄,如见真佛。
一身力量成空,让他惊慌失措。
佛魃仓惶逃离,远离洛阳后,依旧心惊胆战。
消失在岁月里的那个人,那种力量,又在出现。
佛乡称呼他为佛子。
虽然,今朝不是往昔。
但是,那种敬畏在骨子里的烙印不减。
神于僧没有阻拦佛魃的离去。
他走回两禅寺门前,望着那一株柳和那一个人。
一如当年,他在佛堂前,望见他的模样。
依旧年少。
不知忧愁。
天地清明,落雨降临。
洛河的水,逐渐增多。
一念型尚走出两禅寺,站在洛河两岸,望着神于僧,礼貌说道:“一念见过神僧。”
神于僧回礼说道:“乱世苍穹,妖魔道化,鬼怪穷出,神于僧心魔作祟,放了孽障,此为劫途,还望佛子转告方丈主持,神于僧踏破山河,愿能护天地清明。”
一念双手合十,念声佛号:“阿弥陀佛。”
神于僧遥望故楼,却不见人,唯有幽幽一叹,瞬间消失远去。
或由心生,亦或命途,一念回首,望见洛神。
洛神抿嘴欲语,却无声,思绪千重。
一念眼眸清纯,赞叹说道:“姑娘,你好美啊。”
洛神轻轻一笑,说道:“真的吗?”
一念纯颜一笑,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洛神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念,一二三四的一,念念不忘的念。”
洛神:“念念不忘……你当真还记得吗?”
一念疑惑。
洛神展颜一笑,风情万种。
一念亦如一笑。
仿如当年,流水赋月,他们的相遇。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们曾是朋友,最好的朋友,能够生死与共的知己。
他把她当做心中最宝贵的禅。
她把他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叨叨念念,已是故事,唯有回忆。
李平安幽幽转醒。
一座故楼,陌生的地。
他走到窗边。
负手而立。
故楼上下,流风回雪。
自成一方天地。
李平安身处高楼,能够望见洛河。
一眼就望见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型尚。
了然无趣。
李平安转过身来,望着一旁恭敬站立的流风老人。
开口问道:“我能走了吗?”
流风苦笑,说道:“尊上,流风做不了主。”
李平安心思流转,问道:“泰皇是谁?”
流风摇头,选择沉默。
李平安不再询问。
他望着窗外。
白云悠悠,蓝天依旧。
阳光很暖。
她很美。
李平安说道:“我要走了。”
他知道,她能够听到。
洛神回首,面无表情。
一念一同眺望故楼。
两人隔着一时空,遥遥相望,彼此对视一笑。
李平安收回目光,走下故楼。
没人阻拦,流风相送。
古道三千里,杨柳依依,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洛河两岸,一念忽然说道:“你不去相送?”
洛神邹眉,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一念浅浅轻笑:“我有一念,已然成禅,我的记忆成空,却对你情有独钟,这种感觉,植入灵魂,世世不变。”
洛神沉默。
再度冰化。
一步踏出,已是山海斗转。
李平安走出洛阳古道,望着茫茫天地,询问一路相送的流风老人:“她叫什么名字?”
流风:“尊上是在询问主人芳名吗?”
李平安微微点头。
“洛神”
一道冰冷声音响起。
李平安望向来人。
是她!
洛神。
流风低眉退去。
李平安望着洛神,说道:“能把我送回北地青山吗?”
洛神嗤笑。
李平安满脸黑线。
这姑娘有病!
得治!
李平安转身就走。
洛神美目寒光闪烁。
忽然出拳,暴揍李平安。
李平安来不及反应,瞬间蒙了。
回神后,一身臃肿。
已经无法行走。
被洛神随手一丢。
丢回了北地青山上。
根本不想动,也无法动弹。
李平安摔倒在地上。
念柳柳眯着眼,看着李平安,幸灾乐祸说道:“好疼。”
楚寐闻声,心生杀意,毫不掩饰。
她眼已瞎,世界陷入黑暗,所以仇恨。
破罐子乱摔,生死看淡。
念柳柳大翻白眼,这丫头就是个死脑筋,不懂得隐忍。
哪怕现在的李平安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是她们两个弱女子能够反抗的。
那虎视眈眈的饕餮,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念柳柳撇撇嘴,自告奋勇走到少女楚寐身前,一脚踢翻少女楚寐。
带血的瞳孔,弥漫仇恨的眼神。
念柳柳说道:“你是不可能在所有人眼里都熠熠生辉的,所以你要学会适应你在他眼里黯淡无光的样子。”
悬狸雪凝七迈着高贵优雅步伐,走到李平安身旁,看了一眼李平安,知道他不会死去,便又没心没肺的迨着小白蛇玩雪人去。
李平安深深呼吸,费力坐了起来。
在疼痛中打坐,如针刺股。
却能够更好的刺激肉身,达到更好的修炼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