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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悍匪劫道

朝闻晨钟,项志诚穿衣起床,打水洗漱,倒映在铜镜中的脸庞微露沧桑,经历过青波一战,眼神已截然不同。

他擦干净脸走回床前,拔出昆阳剑,伸手拂过,但觉指间热浪充盈。这半个月来,他每日都会三思反省,深知剑法还有精进之处。

稍即,出得门去,正遇上一位师兄。那人冲他笑了笑说:“师弟早,又要去苍岩峰练剑吗,当真勤勉。”

项志诚抱拳道:“师兄过奖,这次偶会妖魔,我也算开拓了眼界,方知自己技浅艺疏,只得以勤补拙,怎敢懈怠?”

“哈哈,师弟谦虚了,那妖魔百年难得一见,负山倾海,何等厉害?你们能平安归来,想必是浴血鏖战,万般辛苦。如今即得闲暇,你更该多多休息,保养好身子,以备将来之需。”

“磨刀不误砍柴工。”项志诚回道。谈话间,两人走下楼梯,大厅里已站着数名灵官,便互相寒暄了一阵。

项志诚问道:“赤髯师尊呢?”

“师父刚被天尊召走,要我们自己去苍岩峰修炼。”

大伙结伴出发,一位灵官忽然说:“听说再过段时日,守元真人就要回天枢峰了。”

“呵,守元真人巴结朝廷特使、有违道心,门中弟子个个非富即贵。不晓得她上山究竟是为了修行,还是谋财。”

项志诚眉头皱起,那人又道:“守元长老之前贿赂特使,讨了个肥差,被派往西域吹沙淘金,肯定中饱私囊,赚足了油水。”

“住口,莫乱嚼舌根,你不要命了!”领队的灵官瞪眼喝断,然后轻声说:“在外面注意点,小心被人听见。”

众灵官转至苍岩峰,邵雁菱正在和同伴比试,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战况难舍难分,遂各退两步喘息调整。

项志诚等人走到武场另半边,她偷偷望来,项志诚便微笑回应。目光交错,邵雁菱顿时脸颊一红,忙提剑攻向对手,压得那弟子叫苦不迭。

片响后,山下飘来一团火云。项志诚等灵官赶紧接驾,赤髯按落云头,拱手作揖道:“诸位早。”

“福生无量天尊。”众弟子一一见礼。

赤髯站在他们身旁,看着邵雁菱与同伴对练,点头说:“有长进。”

项志诚问道:“师父,近几日弟子修行陷入瓶颈,剑术凝滞,可否让我找林师兄比试?”

赤髯道:“不行,我刚差他追查长生教去了。”

“师父从山下来……”项志诚神情稍作恍惚,不敢置信地开口:“林师兄还住在杂院?”

“没长老愿意收他。”赤髯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这才回来几天,怎么又下山了?”项志诚突然察觉,心想:“林师兄四处奔波,而我仅仅是起早练剑,却在这里沾沾自喜,属实惭愧。”

……

闲言少叙,且说林逸下得天枢峰,补办完路引,买好干粮,又换了套新衣裳,便策马往南。

转过月余,尘嚣入林,夏花满径,距汜城已然不远。驿马踏着蹄子,快步地穿过树荫;黑鹰低飞徘徊,嘴里还啃着肉干。

“吁——”林逸拉缰勒马,目光扫向道中,只见那里铺着一堆落叶,似是人为所至。

“炎炎盛夏,万树青葱,何来如此多落叶?”林逸自语着,翻身下马,脑海里闪过一个词:陷阱。

他抬起脚,正要踩下去,黑鹰急道:“公子担心,那是机关!”

“不碍事。”林逸笑道,直接落脚。“呼啪!”机括触发,旁边弯曲的树枝猛然弹起,叶堆下一道绳环立即缩紧,扣住他脚踝,将其倒吊在半空中。

“哈哈哈,这傻小子居然自投罗网!”两名壮汉大呼小叫地冲出树林,手舞着尖刀,兴奋难耐。

黑鹰见状要扑过去,林逸忙挥手制止:“别急。”

一位劫匪杀到跟前,打量着他说:“哟,这瘪三穿得挺精致,还带着把兵刃,看来是谁家的公子哥外出游玩,不巧撞上俺们俩个煞神。”

“小子汜城人士,今日重回故土,幸会两位哥哥。二位能否高抬贵手,放小子一条生路?”

“那不能!”劫匪果断拒绝,接着踢腿扬袍,张口喝道:“哥们俩是索命的无常,这里是你断头的刑场,待老子一刀过去,你再睁眼就能看到阎王!”

“呃……”林逸表情一顿,强忍住笑说:“听口音咱们也算乡亲,见面就喊打喊杀,这不太好吧?”

“小杂毛废话不少。”劫匪板脸怒道,举刀指向他脖颈,“瞧你穿得人五人六,若真怕死,便跟爷俩回去,写信给你老子要赎命钱。”

“哎,只要两位大哥说话算数。”林逸收敛轻浮,佯装出惧意。

劫匪合力将他放下,用麻绳牢牢捆住,恐吓地说:“给爷安分点,别想耍花样,不然老子打折你腿,让你当回陆地王八!”

“什么是陆地王八?”林逸奇道。

那劫匪恶狠狠地瞪过来:“教你下半辈子只能爬着走!”

另一位劫匪除下他兵器,顺手拔出含光,顿时脸色惊变:“娘希匹,瞧瞧这宝刀,这小子真是有钱人呐——我们要发大财了!”

林逸虽能挣断绳索,但此刻不能暴露实力,还需跟他们回到山贼老巢,以便斩草除根。

一名汉子牵过马,另一人推搡着林逸,走向山野深处。林逸忽然想起以前被青帮绑过,心说:“莫非他们头目也是位俏丽美人?”

他侧首问道:“好汉留名,二位是哪条道上的?”

“哟,还敢打听我们底细?”山贼桀桀笑起,寒声说:“你且站稳,竖耳听好了——我俩来自虎头帮,老大叫做王猛虎!”

“王猛虎没听过,王孝倒认识。”林逸眼前浮现出画舫小厮的模样,如今时过境迁,不知他现在混得如何。

两劫匪骂骂咧咧地押他上山,片刻后走进一栋破庙,扯开嗓子喊道:“老大,我们抓回一只金龟!”

黑鹰则盘旋高空,等着看好戏。

“带过来吧。”后院传出声音。

林逸环视周围,但瞧四壁颓唐,瓦不覆舍,仅里屋一口铁锅噗嗤噗嗤煮着野菜汤,景象凄凉无比。

“其他人呢?”林逸皱眉问,心想:“刚才搞那么阵仗,结果就这?”

“什么其他人?”劫匪们迷茫不解。

“好,我明白了。”林逸力灌双臂,麻绳应之崩裂,抬掌击向他俩咽喉。

两人同时中招,齐齐退后一步,再咳着血倒下,捂醉咙抽搐,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了?”后院里那人音调拔高。

林逸懒得答话,旋即捡起含光奔向后院,一脚踹开木门。里面站起一位彪形大汉,正回首看来,满脸愕然。

含光高扬,劈向他额头。那壮汉吓得魂飞天外,尖叫道:“少侠饶命!”

但林逸怎会因一句求饶,便放过劫道的山贼?

可含光偏偏在此定住,悬而不落!

“噗通。”林逸双膝跪地,泪水迷湿眼眶。那汉子身后竟竖着两块木牌,分别写着‘乐伶念幽之墓’,与‘乐童林逸之墓’。

坟前还插着六炷线香,青烟飘向天际。

“王孝……”林逸颤声喊着,扑过去抱住壮汉肩膀,“好兄弟,原来你一直记着我们母子。”

“啥?”壮汉云里雾里,缓缓回过神,迟疑地开口:“你是……林逸……你没死?”

“嗯——我没死!”林逸重重点下头,抹泪笑道:“臭小子,刚见面就咒我。”

“那我拜了十年坟,岂不闹了个笑话?”王孝楞道,瞠目结舌。

“等下。”林逸忙冲出去,施展灵气救醒被打残的二人,背到台阶上休息。又跑回后院,对他说:“久别重逢,虎子你都长这么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真是林公子?”王孝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语气骤然转沉:“我那俩弟兄被你打伤了?”

“这个……”林逸尴尬数息,只得如实相告:“方才情急出手,但留了他俩命在,请虎哥责罚。”

“我去看看。”王孝赶赴正院,看到两山贼半死不活的惨状,脑袋直摇:“林逸……不是,你这……唉!”

“虎哥莫恼。”林逸抚了抚他颤抖的背脊,叹气说:“还请放心,小子能把他们救回来。”

王孝检查完两人伤口,纳闷地问:“你用啥打得?”

“手。”

王孝眉头一跳:“你何时学得铁砂掌?”

林逸蹲下身,两手按在山贼咽喉处,徐徐送入灵气。二人咳血稍止,脱口就骂:“直娘贼,老子真看见阎王了!”

林逸黑着脸,笑藏怒气,凑上前问:“呵呵,你俩在骂谁?”

两山贼骇得缩紧脖子,异口同声道:“骂我们自己。”

“乖。”林逸笑盈盈地收手,转头对王孝说:“你瞧他俩活蹦乱跳,完全不像受过伤。”

王孝擦了把冷汗,点头道:“确实很精神,林公子这起死回生的功夫可不简单啊——”

“此事说来话长,有空再提。”林逸一言揭过,搂着他肩膀走向里屋,低声问道:“你怎么落草为寇了,有什么难处不妨开口,兄弟我必会帮忙。”

“还不是因为你。”王孝摇头道,“那日北幽军官追杀你们母子,惊动官府,差役横死画舫,官老爷查办朱财贵,又拿我们杂役问罪。我冒险逃出来,躲在山里当了贼,整天提着头颅度日。”

乍见林逸面色一沉,他急道:“只图财,没杀过人。”

林逸松了口气:“那就好……然后呢?”

“官府派人封山搜索,我弄到的那些碎银全交了保金。”两人坐在灶台前,王孝盛了碗野菜汤递给他。

林逸接过喝了一口,只觉难以下咽,继续问:“你一直躲在山上?”

“没路引哪都去不了。”王孝自嘲地笑笑,“但我跟守军混熟了,偶尔也能乔装进城。”

“汜城地段繁华,久绝战火,军纪竟腐坏至此。”林逸黯然道,语气中透露出苦涩。

随后又问:“虎子既然进过城,那可曾听过墨先生这号人物?”

“墨先生?”王孝长吟着拍响大腿,高声说:“我知道,不就一花花公子嘛。”

“哦?”林逸眼神亮起:问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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