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鲧(1)

(鲧,读“滚”)

战壕深约三尺宽约四尺,据当地人说,这条战壕是抗战时期为抵抗鬼子的进犯而挖。我军依仗着战壕的掩护,曾经一次又一次把鬼子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一次又一次,敌军被打得血肉横飞,伤亡惨重。

雨后,战壕里泥泞不堪,两旁湿漉漉的杂草牵牵绊绊。他俩艰难地往前走,草丛中偶尔现出一些缺不全的骨骸,还有一些残破钢盔,里面残留着一个半个人头骨,想必都是爬上战壕被歼灭的鬼子的颅骨。一见动静,那些骨颅里面便有蜈蚣、鼠妇等喜好阴湿的小虫子窜出。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前方四五丈远的战壕尽头有一个小土坡,杂草间有一条土路弯弯曲曲往土坡上爬去。

土坡有三丈来高,土坡尽头是一块平地,那浑身散发着猩红火光的火煞蛊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平地上,一身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之下格外耀眼。

他俩蹑手蹑脚地往土坡上爬去,人还在半腰上,就看到平地后面有一个石洞。石洞高约三丈,深约两丈,洞口呈拱桥形。

夜色朦胧,只见石洞深处坐着一只体形庞大的蛤蟆形生物,浑身青绿色的硬皮,硬皮上面布满一个个核桃般的疙瘩,疙瘩上流出的白色黏液闪着寒光。那白色黏液使得风中飘散着一股让人神智模糊的麻味。一条舌头伸出来有三尺来长,颜色形状和一条猪肝无异。它的四肢和人的四肢很相像,像人一样两脚前伸坐在地上。身子下部,一大堆赘肉随着身体的晃动颤抖不已。

他俩熄了手电筒,猫着腰静静地观看,只见那只体形庞大的生物身边围绕着五只幼崽。那五只幼崽形态略有不同,样子煞是可爱,各自把嘴里那条长舌头捏着玩,嘴里发出像孝子般嘻嘻哈哈声的声音。因为舌头被捏着,声有些含混不清。有两只幼崽背朝外站着,背上那层灰色的硬皮像一件铠甲一样,上面长满豪猪一样的尖刺。

龙吻天低声对小林子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五子冥蛤。”

小林子说:“你也知道那是五子冥蛤?你可知道它的五个幼崽长大了都是什么吗?”

龙吻天说:“据说它的幼崽长到一定的时间会变化成五种凶兽,是哪五种?狻猊、獬鹰、夔、獍,还有一种什么来着?”

小林子平静地说:“五种你能说出四种,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一种叫做横公鱼,听说过吗?”

龙吻天摇了摇头,突然间心情沉重起来,因为他觉得小林子说话的语气跟往常不太一样。

原来让火煞蛊战战兢兢的就是那只五子冥蛤。

只听见猫妖在五子冥蛤面前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它正在和冥蛤交谈。看猫妖那副德性就像一个势利小人在其主子面前府首贴耳、点头哈腰。

突然之间,冥蛤三尺来长的舌头猛地一射,拉长了有五六丈长,唰地把火煞蛊的身子卷住,猛地拖到身旁。冥蛤那舌头被火煞蛊身上的火烧得哧哧作响,青烟阵阵。但它却毫无痛感,噗地从嘴里喷出一大滩液体,向火煞蛊身上的火浇去。

五只幼崽也学着母蛤的样子,一口口唾液尽往火煞蛊身上喷。

待火煞蛊身上的火彻底被浇灭,那火煞蛊便失去生命的气息。冥蛤不紧不慢地伸出两只手来,抓尊煞蛊的身子咔嚓一声从腰部折做两截,又把火煞蛊的四肢都扳下之后,留一条大腿抓在手里,剥去表面那层黑色的碳,里面露出白花花的肉来,看起来就像一只脆生生的嫩藕一样。

冥蛤把那白花花的肉掐了五团,一个一团喂在五个幼崽的嘴里。之后才掐了一团送进自己的嘴巴。

那五个幼崽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一时间高兴得手舞足蹈。

原来冥蛤的体形太过肥胖,行动不便,竟唆使猫妖去给它寻找食物。

站在洞外的猫妖不失时机地拍起手来,它看冥蛤和她的五个幼崽吃得津津有味,不禁馋得口水滴滴答答流淌在地。

龙吻天心里暗骂道:果然是一只馋猫。

冥蛤见状掐了一团白花花的肉,施舍似的从洞里丢了出来。猫妖赶忙接在手里,三口两口便吃得干干净净。

冥蛤手一挥,猫妖便听话地转过身来,飞一样从土坡上直往下窜,倏地到了龙吻天二人面前。来势之快,竟让他俩来不及躲闪。轰地一声,猫妖狠狠地撞在他俩身上。他俩顿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只觉得猫妖的身体又冷又硬,就像一道铁墙。

一个趔趄,他俩从土坡上骨碌骨碌直往下滚。

突然间身子一轻,他俩已从战壕右边一个草木掩荫的竖洞掉落下去。

在洞里坠落了片刻,龙吻天突然感觉身体被一个东西兜在半空中。低头一看,身子下面是一棵树,树枝向四周伸展开来,把他俩牢牢地支撑住。黑暗中,那棵树闪着白光。

龙吻天正感庆幸,却发现身下那些细长的树枝从四面八方反卷过来,把他俩团团卷住。就像蟒蛇似的,把他俩越勒越紧。龙吻天暗暗叫苦:不好!又遇到一棵食人魔树了!

幸亏手电筒还在,龙吻天摁亮手电筒一照,吃惊地发现把他俩卷住的居然是一个浑身雪白的活物。那活物身上长着八条两三丈长的触手。触手根部像一个腐木桩子似的器官是那活物的头。头上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比灯泡还要大,瞳孔里闪着惊恐而狡黠的光芒,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着。

那活物原来是一只白章鱼,正以两只触手支撑着身体站在洞底的水潭里。剩下的六只触手把他俩紧紧箍住。

对峙了片刻,那白章鱼下决心似的一缩,想把他俩拖到水里去。龙吻天急忙以手中的手电筒往它右眼狠狠砸去。这一砸,痛得它倏地一松触手,嗖的一声把龙吻天向右抛出。

龙吻天落在水潭边的沙滩上,站起身来,用手电筒往前照去,只见前方是一个宽阔的洞穴,洞宽五六丈高十来丈,向前延伸而去。洞壁右边,一条哗哗的水流从前方流淌而来,原来是一条阴河。

他转过身来,用手电筒向那白章鱼照去,只见它呆呆地站在水潭里,似乎被砸晕了头。小林子却不见了,在白章鱼触手里紧紧卷着的是一把稻草,稻草里露出一个红扑扑的婴儿头颅,看得龙吻天浑身一阵颤抖。

半晌,白章鱼回过神来,它似乎发现手中的猎物不太对劲,惊骇地一甩,那把稻草被甩落在龙吻天身旁三尺开外的沙滩上。哗啦一声,那惊魂未定的白章鱼隐入水潭。

龙吻天用手电筒往那把稻草照去,只见稻草已经散开,稻草上面躺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尸体。尸身似乎被太阳暴晒过,一身皮肉变成一张干缩透明的油皮,油腻腻的,皮下青紫色的内脏清晰可见。尸体的额头上赫然长着三只眼睛,在手电筒的照耀下乌黑明亮。

豆大的冷汗滑下龙吻天额头。

原来,从塑像后面的洞穴里一路跟随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是一个夭折的婴儿。那两具倒立着的三眼干尸其实是用两具夭折的婴儿尸体塞在两具腐烂的躯壳里面,露出来的那张面色红润的脸其实是两具即将腐烂的婴儿的脸。

那婴尸想必洞悉龙吻天心里的想法,于是便化着小林子的形象出现。

天哪!这是何等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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