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荒原夜行
时间已经是下半夜，暑热消退。空气变得凉爽宜人。露水很重，夜行人的衣服都是潮的。
高杆作物都长起来。土路从庄稼地里通过去，像是隧道。
道路两边是绿色的帐幔，天空是满密密麻麻的星斗。夜风轻悄悄地在树梢上散步。
夜行人是一个小队，一个男人，二十二个女的。男的自然是肖飞，他走在队伍的前面，旁边走着静枝，后面是玉兰小队二十个人。最后面走着白玲。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天还不太黑的时候就动身，现在天都快亮了。
通知是傍晚的时候接到的。西北行署要和白玲，带领玉兰小队和静枝，火速赶回行署，接受新的任务。
他们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应该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动身的。但肖飞和白玲觉得白天行军太过招摇，不如夜里赶路，隐秘又凉快。所以稍微安顿一下，就带着队伍上路了。
通知还要求郎小队暂时驻守桃花岛，直到有新的部队接替他们。行署将湖荡地区设为一个区，叫项湖区。由华阳担任代理区长，区政府驻地就设在桃花岛。区政府的机关班子，由华阳着手组建。
那支在战时临时组成的混编小队，那些人来桃花岛参加比武大会，想不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大屠杀。现实让他们认识到，作为一个帮派，躲在湖荡里也保护不了自己。他们能够在这场大屠杀中逃得性命，完全有赖于八路军的保护。
战斗结束后，有几个离开了，大部分都加入了八路军。这些人大多是一些帮派的首领或是核心人物，他们表示回去遣散自己的帮派，愿意参加抗日的，便一起来头奔八路军。
后来，又有湖荡里一些零星的帮派人员前来加入。这样初步约算一下，这支队伍应该有六七十人的规模。
于是成了项湖大队第三中队。华阳亲自担任中队长。武器装备都是现成的，军粮也是十分宽裕的。最为紧急就是要抓紧训练，形成战斗力。
这支队伍暂时驻守桃花岛，由郎小队对他们进行训练，达到能单独执行任务的水准。
通知说，行署正在物色人选，下派干部很快就会到达桃花岛。
缴获汽艇一艘，归项湖区使用。
缴获枪支弹药无数，项湖大队自己装备而外，择机上缴西北行署。
竹白玲小队上升为一支独立特勤小队，和狼小队同级，仍住白玲岛。直接归军区保卫部指挥。
离开桃花岛时，柯玉兰回家探望了父母。他的父母以为女儿已经遭遇不测，忽见女儿精神抖擞地站在面前，还背着一支步枪。不禁又惊又喜。热泪奔流。
听说玉兰要参加八路军，他父亲对肖飞说：“他是不是太小？才十六岁。”
肖飞说：“没关系。让玉兰小妹换一个环境，对她有好处。你女儿将来会有出息的。”
她父亲当然理解肖飞话中的意思。这些女孩的不幸遭遇，除了让人同情而外，还会遭人嫌弃。这无疑会对这些女孩造成二次伤害。所以脱离他们生长的环境，到部队去是他们的最好选择。
玉兰父亲说：“好吧，反正他她也是你们八路军救出来的，只要你们觉她行，我就同意。”
其他女孩也不愿承受社会上那些猥琐探问的目光，全部愿意参加八路军。所以这些女孩暂时还是保留一个战斗小队的编制，柯玉兰任队长。
她们入伍后的具体安排，由行署或军区领导再定。
肖飞对玉兰父亲说：“桃花岛已经是八路军的根据地了。你也可以参加抗日工作。”后来玉兰的父亲柯大海就成了他们这个村的村长。
对于其他十九个女孩，要他们留下父母姓名，家庭住址等有关资料，然后由湖荡区负责通告知他们的家人。
项湖荡诸事已清，肖飞和白玲带着玉兰小队离开桃花岛，连夜赶往西北行署。
他们离开郎小队，单独执行任务，已经好几个月了。这期间，他们做了几件事：
消灭了川岛的总部。
建立了王官庄区根据地和湖荡区根据地。
组建了项湖大队。规模两百多人。
组建了王官庄区中队。两百多人。
打了两次大仗，和几次小仗，就是吴家集战斗，王官庄战斗和桃花岛战斗。
消灭鬼子、伪军和土匪八百多人。
队伍在夜色中悄悄前行。这些女孩子，长期在地下，营养不良，体质都不是很强健。而且，出来之后，就连续参加了一场血战。体力有很大透支。
还没有休息好，又要连夜行军一百多里，赶往西北行署，这对女孩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有些女孩一边走路，一边打瞌睡。白玲走到队伍前头说：“飞哥，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肖飞站下说：“好吧，大家休息一会。好多队员恐怕是第一次吃这样的辛苦吧。”
白玲说：“姐妹们，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
那些女孩一路累得腰酸胳膊疼，朝地上一坐就呼呼大睡。
静枝是练武之人，内功很有基础，走这点路根本算不上累。她说：“猴子哥哥，还有多远才能到达西北行署呀？”
肖飞说：“最少还有六十里路。”
静枝说：“我们已经走了多远。”
白玲说：“大概八十里。静枝妹妹，你累吗？”
静枝说：“说一点不累，那是假话，我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呢。”
白玲说：“那你歇会吧。”
静枝靠着肖飞的肩头，说；“我不想睡，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白玲说：“好啊，说吧，想知道什么？”
静枝说：“姐姐，你和猴子哥哥打鬼子，经常这样吗？”
白玲说：“什么样？”
静枝说：“就是，打仗啊，行军啊，没日没夜忙，有时还不吃饭不睡觉。”
白玲在夜色中，无声息笑了说：“这么说吧，我们参加抗战打鬼子这几年，睡在屋里的时间没有睡在外面的时间多。”
肖飞拍拍静枝的肩膀，说：“来，我们都坐下说话。”
于是三个人都坐在路边干燥的泥土上。肖飞说“丫头，想不到参加八路军会这么吃苦吧？后悔了吗？”
静枝把嘴一噘，说：“谁后悔了？别以为就你们能吃苦，我也能吃苦。”
白玲说：“我们静枝妹妹可不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放着家里那么好的生活不过，出来打鬼子，这本身就很了不起啊。”
静枝心里清楚，她为什么出来打鬼子？因为这样可以经常看见猴子哥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只要看见猴子，就开心得不得了。
看似泼辣霸道的小女孩，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竟然就是经常看见猴子这么一点小愿望。
静枝知道，肖飞和白玲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打鬼子，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这不是谁要插一腿就可以插一腿的。
不，静枝绝没有那样的想法，他就是想看见肖飞，只要肖飞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她的心里就充满阳光。
静枝看着夜色笼罩的原野，出了一会神，说：“我出来当兵，就是担心我大。他只有我一个人。”
白玲有些动情。揽住静枝的肩膀，说：“妹妹真是个孝女！你和柳区长都是抗日战士，是英雄之家。”
静枝把头靠在竹白玲的肩膀上说：“猴子哥哥，白玲姐姐，你们出来这么久了，不想家吗？”
沉默。肖飞和白玲都没有回答。
静枝说：“嗨！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白玲拍拍静枝的肩膀，悲伤低说：“妹妹，我和飞哥都没有家了。”
静枝吃惊地说：“没有家了？怎么回事？”
沉默一会，白玲缓缓说道：“我母亲死的早，我父亲和我弟弟，被鬼子杀害了。我老家那里只有两间茅草屋。那还叫家吗？”
静枝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事，停了一会，她试探着问：“那猴子哥哥，你是什么情况？”
肖飞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这是一件让他伤心难过的事。白玲说：“猴子哥哥的父亲和家里三十多口人都被鬼子杀了。他大哥为抗日牺牲了。他二哥去延安。他四弟目前没有消息，他家里也没人了。”
肖飞声音干涩地说：“这事我跟柳区长说过。我们还是不说这个吧。”
静枝后悔地说说：“都怪我，提到你们的伤心事。”
白玲说抓过静枝的手，握着，说：“静枝妹妹，我们没怪你，你不说，我们也不会忘记这些事。”
静枝脱开白玲的怀抱，朝肖飞身边坐了坐，看着肖飞在夜色中的身影，一种悲怜的情感升起，他想伸手摸摸肖飞瘦瘦的脸庞，但又停住了。喃喃地低声说：“可怜的猴子哥哥……”
忽然白玲低声说：“有人来了。”
肖飞一听，果然有脚步声快速向这边走来，压低声音对玉兰小队说：“大家快起来，有情况！”
玉兰小队那些女孩们虽然东倒西歪地睡着，但大家的心都是悬着的，听得猴子轻轻一叫，立刻醒来，连忙伸手摸枪。
肖飞悄声说：“大家不出声，跟我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