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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江湖豪客传

“什么师兄不师兄的,小子就是经常与二少爷一起玩耍罢了,王老爷切莫放在心上。家父讳信,正在王家酒坊中做工。”赵彦心虚的笑了笑,也不知王大户性情涵养如何,他听到自己的儿子管一名**的儿子叫师兄,会不会生气呢?若是生气,万一涵养不好,恐怕自己今天来借东西不成,反而会遭一番祸事。

“哦?”王业眼角一跳,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管家。

那管家也姓王,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除了王家父子,其他人大半称其为王管家,其自小与王业相伴长大,乃是王业绝对的心腹。

王管家略一思索,心中已然知道赵彦的来历,遂趋身上前在王业耳边说了几句。

王业素来谨慎,除了对待两个儿子,平常轻易不会将喜怒表现出来,王管家说完见自家老爷不置可否,暂时也猜不透其心意,便打算先站出来说两句,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又凭什么与自家少爷平等交往。

“哼,不过一长工之子罢了,一看就是不学无术之辈,有什么资格做我家少爷的师兄。”王管家身高体瘦,颌下蓄有一撮山羊胡,身穿一件灰白色棉布袍衫,说话的时候那撮山羊胡一跳一跳的,颇有喜感,只是其心中对赵彦抱有鄙视之意,言语间可就不那么喜人了。

赵彦闻言也并未往心里去,自己家世穷苦,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被人说两句也没什么。

哪知那王管家接下来又道:“再有你父亲赵信,不过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而已,焉敢为我家少爷的师傅,恐怕真打起来,连我家护院的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人贵自知,你且回家告诉你父亲,以后再敢与我家少爷师徒相称,必不饶他。”

别人指名道姓羞辱自己的父亲,这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为人子女所不能容忍的事情,赵彦虽然是后世穿来的,却顶着赵信儿子的名头,况且这个便宜老爹待他不薄,赵彦自然不能熟视无睹,相反他心中还略微泛起些怒气。

“这位大叔,你这话可有些过了。礼曰: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小子身为儿子不能对家父言行置喙,难道就能容许外人当面辱及家父么?”赵彦神色转冷,定定看着王管家,寒声说道。

王管家本就看不起一个小小的长工之子,刚才只是试探,此时听赵彦张口来了句礼记中的话,无由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小子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以家世猜测,想必也读不起书,不知从哪里听来一句古语,竟然在自家老爷与自己之前卖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心中对赵彦除了鄙视外,顿时又增添了些恶感。

“你待怎地?”王管家睥睨看向赵彦,不屑道。

“呵呵。”赵彦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两声,说道:“我要你道歉。”

“呦呵……”王管家站上前俯视着赵彦,说道:“我家老爷当面,你这小子说话且有些分寸些。”其言下之意,是说赵彦方才的话有些太过托大了。

赵彦下意识看了此地的主人一眼,见其虽面色平淡,眼中却藏有一丝不豫之色,心道大不了回去就让老爹辞工,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能咽下去,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难道他王家还敢草菅人命不成?只是正面硬碰肯定碰不过人家,还需想个别的办法。

“也对,打狗还需看主人,王老爷当面,倒是小子唐突了。”赵彦早就留意王管家手中拿着一副算盘,此时他伸手一指那算盘,道:“这位狗……大叔手中拿着算盘,想必是府中的账房先生吧,既然吃的这口饭,对于算学一道必然研究颇深。”

当面被骂做狗,哪怕这是实情,却也是正面被人啪啪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管家这次算是彻底对赵彦恨之入骨了,碍着王家父子在场,二少爷王麟与这小子看起来关系不错,他也不好发怒,只能黑着脸昂头道:“老夫姓王,乃是府中管家,不仅总管府中度支钱粮,还协助老爷管理城中几座商铺,另外王家下面每年的田租赋税,也都是老夫与几名帐房在打理,算学不敢说出类拔萃,却也熟读《九章算术》、《孙子算经》、《张丘建算经》等算学书籍,足以称得上登堂入室。”

这年代的人成婚早,死的也早,四十来岁便自称老夫的人比比皆是,故而王管家自称老夫,也不算倚老卖老。

赵彦努力挺起胸膛,试图在气势上与王管家平分秋色,嘴里啧啧叹道:“这么说来,王管家还真是了不起。方才你不是说小子乃长工之子,不学无术,没有资格做二少爷的师兄吗?敲小子也会一些算学,不如你我比试一番如何?若是王管家输了,便当面向小子道歉,你我便算揭过这一茬,如何?”

“若是你输了呢?”王管家寸步不让的问道。

赵彦自信一笑,说道:“但凭处置。”

“好。”王管家一口答应下来,之后才想起自家老爷在场,自己虽说自小与老爷熟识,说到底也只是一名高级仆人,如今不征求其首肯,便因与人置气,而贸然答应与一名少年比试算学,似乎有些没把老爷看在眼里的意思,遂扭头看向王业,眼含期待的请示道:“老爷?”

王业听了半天,本来已忍到了极限,正要让人将赵彦撵出去,不想从小与自己相伴长大的管家,转瞬间却答应与其比试算学。

王业心中虽未把王管家看作兄弟,却也相差不多,看在他的面子上,只能略微颔首。正要将书桌让出来的时候,王业突然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本账簿,便随手将其拿起,问道:“你二人既要比试,不知比些什么?”

赵彦莞尔一笑,说道:“只要是算学,比什么都行。”

“托大。”王管家哼了一声,见自家老爷手中拿着那本账簿,顿时心领神会,暗道早晚这差事还是落到我身上,如今正好比试查账一起做。“老爷,就比您手中拿着的那本账簿吧,谁算的又快又准便是谁赢。”

“嗯。”王业正是此意,他之前回到家中,听教书先生说小儿子半路又跑了,顿时心中恚怒,打发走了先生之后,正要等王麟来了好好说教一番,王管家又拿着那本账簿前来,说是城中那座米铺中收支有问题,只是负责的账房先生查了好几遍都未查出什么来。

那座米铺每年可以为王业带来近千两银子的利润,如今那帐房先生比照往年流水,发现去年一年下来,总体支出与往年持平,收入却少了一百多两银子,奈何账目清楚,却是查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今米铺掌柜算是老人,在王家做了近十年,如果他真的做了假账,贪墨了那一百多两银子,谁又知道往前几年他是否有过贪墨?若是有过,又是贪墨了多少?假如一年贪墨一百多两的话,十年便是一千多两,足够让王家大少爷去活动个实缺县令了。

就算那掌柜并未贪墨,如今银钱对不上,王业也是要查的。一百多两银子,他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乃态度问题,若是就此揭过,只会姑息放纵。王家在城中的几座铺子已然处理的七七八八,只留下这一座米铺,无形中也能看出王业对这座铺子的重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赵彦与王麟来之前,王业正与王管家商议此事,之后话赶话,直到此时王管家与赵彦约定比试。

王业将账簿最后几页撕了下来,反正这只是抄录的副本,就算有所损坏也不碍事,撕下来的几页纸上记载着之前核算出来的汇总情况,随后他将账簿交给王管家,自己则坐在书房一角拿着本杂书看了起来。

账簿只有一本,约有一寸多厚,上面字迹还算清楚,用的是‘新式’记账方式——三脚账。这是明中期左右出现的一种记账方式,一般是半年结算一次,或是一年结算一次,看这账簿的厚度,赵彦估计应该是一年左右的账簿,按当时的行话来讲,这是一本‘誊清簿’,即总账簿。

王管家料想赵彦年纪不大,恐怕连这账簿上写的什么都看不懂,更别说核算账目了,故而大度说道:“你年纪小,可先行核算,算盘也可以用老夫的。”

赵彦笑了笑,扫了一眼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说道:“多谢王管家,那小子就却之不恭了,不过算盘就不必了,小子算账只需几张纸、一支描笔即可。”

“哼……托大,故弄玄虚。”赵彦这么一说,王管家更加认定他不会算账,如今只是死撑罢了。

赵彦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细小的描笔,扭头看向此间主人,执笔询问道:“王老爷?”

“纸笔随意用。”王业抬眼答了一句,又低头看起了手中的书,赵彦眼神好,隐约看到那书的封面上写着《江湖豪客传》五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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