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惊
“咳咳……咳咳……”
王夫人一走,夏玄月终于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死死捂住嘴,一声比一声急促,好似要把肺子咳出来似的。
“娘!娘你怎么了?快上床上躺着。”竹意大惊,急忙扶住夏玄月。翠儿也手脚麻利的铺好枕头。好久,夏玄月终于止住咳嗽,趁着竹意回身倒水的功夫,拿开手帕,一片漆黑。眸光一暗,翻手,手帕滑进了袖子,
竹意眼眶通红的递上水,“娘,以后您好好歇着就好,一切事让意儿来。”
“好,以后娘什么都不做。”夏玄月伸手轻抚着女儿的头,眼中是难以言说的不舍和爱。
“夫人……这是萝卜汁,我爹说,这个止咳。”小丫头怯怯端着一碗略显粘稠的东西,她半面脸浮肿,身材矮小,但眼神却是清澈的。
“你叫什么,多大了?”竹意接过碗。细细打量临时收的一个丫头。粗布衣服,最下等的苦役。但是长得眉清目秀,不像是什么清苦家被卖的孩子。
“奴婢莲子,十四。”莲子垂着头捏着衣角小心回答。
竹意点头,又看看碗里的东西:“这里还有什么?”
“甘蔗汁,萝卜汁加百合液,快速止咳,奴婢用过,很管用的。”莲子见竹意还有些犹豫,急忙上前一步,红着脸说:“小姐……这个没有毒的,要不,奴婢先喝一口。”
“不必,给我。”夏玄月从竹意手里拿过碗,一口气喝了甜甜的萝卜汁。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现在喝什么已经没关系。但时候不大,夏玄月就觉得胸口的憋闷好一些,喉咙也爽利很多,不由抬头有一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萝卜水似乎很管用,莲子懂医术?”
莲子不好意思点点头,却很快红了眼眶,咬了咬嘴唇说道:“家父……是宫里太医院的御医莲亘,但是因为出了一些事,被流放了。而奴婢则充了奴籍,前天被将军府买来做苦役。”
原来是御医的女儿,怪不得懂点医术。
“莲子懂医术正好,以后夫人的身体就交给你了。”竹意瞧着莲子红肿的脸颊说道。
“是,只要夫人小姐信得过莲子,莲子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莲子喜出望外,扬起的眸眼又大又亮,还有悬而未落的泪珠。
竹意让翠儿带着莲子下去给脸和身上擦药。回身紧紧拉住夏玄月的手,不觉得眼泪就落下一大颗。“娘,您别瞒着意儿了。你袖子里的手帕意儿已经知道了。”
夏玄月身子一颤,眸光继而变得灰暗起来。她一直不想女儿知道自己的身体,可是女儿聪慧敏感,还是知道了。伸手拉住竹意的手,声音暗哑的说道:“意儿,别担心……娘还没有那么快死。”
“娘,您告诉我,是谁要害你好么?这么些年,娘把意儿保护的那么好,可是您自己却……”竹意终于忍不住伏在夏玄月的身上啜泣起来。
夏玄月伸出枯瘦如材的手轻轻抚着竹意柔软的头发,暗暗叹口气:“意儿,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好。娘一辈子没活明白,糊里糊涂,半生不快乐。但是却有一个心愿,就是意儿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生活。”
“娘,您也说半辈子糊涂,可是却不能让女儿也糊涂半辈子啊。女儿只想知道这府里,谁是坏人,想有个防备而已。”竹意苦心的劝夏玄月,想知道真相。
夏玄月疲惫的闭眼,又一次选择沉默。只是手在被下死死攥着那个荷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女儿至于危险之中。她真的只想女儿一直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平安快乐的过一辈子。
竹意失望,但也从夏玄月闭口不言的态度中知道她身上一定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她缄默,缄默的原因或许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夏玄月不说,为什么自己不能调查出真相?反正她势必是要帮夏玄月报仇的。
日落黄昏,西苑般的差不多了,竹意扶着夏玄月终于离开住了十年的西苑。
熙春园是将军府最精致,最华美的院子,以前一直是王夫人住。现在上官青让夏玄月住进来,王夫人虽然明白上官青的打算,但是心里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尤其是正在气头上,又发生了荣嬷嬷被打事件。
香榧院,也是一个极其别致秀雅的院子。香椿树把院子围起来,闻香而来的蝴蝶在香椿后翩翩起舞。
上官兰芷亲自给王静婉奉上一杯香茗笑的阴险的说道:“娘,谢谢您。谢谢您在太后跟前进言,拆散了丑货和肃王的婚事。”
“我儿兰芷看中的男人,娘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你抢过来的。现在好了,太后过几日就会下懿旨,将你许配肃王。而肃王也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太子。至于那个丑货,就等着被短命太子克死吧。”王夫人喝着茶,声音却阴冷的渗人。
“娘,您的手段真高。一箭双雕,既成全了女儿,以后能当一国国母,又除去了眼中钉丑货。”上官兰芷献媚的上前给娘揉着肩膀,眉眼森冷的挑起,本来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也因为这样狠戾的眼神变得丑陋。
王静婉闭着眼睛享受,唇角却嘲讽的勾起。王静姝你当了皇后又怎么样?你儿子不是一样要死。而我,却能把我的女儿亲手送到皇后的宝座上。我一辈子被你踩一头,我的女儿却一定能为我报仇雪恨。
娘俩正说着话,清醒过来的荣嬷嬷哭叫着扑进来抱着王夫人的腿就哭:“夫淫(人),您可要给老犊奴做主啊……啊啊……老奴冤啊……夏贱人就是故意整老奴啊……”
上官兰芷看着荣嬷嬷的猪头肿脸厌恶的一甩手,小声一句:“狗奴才。”然后青着脸走了。
而王夫人也被荣嬷嬷哭的脑仁疼,一拍桌子,马脸拉的老长,厉声:“差不多够了!你这样哭叫万一招来老爷,你觉得你还有命在么?”
荣嬷嬷吓得一哆嗦,立刻止住告状,急忙爬起来,四下看看回身又去关门关窗。回来小心给王夫人捏着肩膀,却依然抽噎不止。她从跟着夫人嫁过来,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王夫人见荣嬷嬷消停了,细长的眉眼才缓缓眯起,保养的极好的手捏握成拳头。咬着后槽牙说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夏贱人突然是发的什么疯?安静了十年,今天突然发威了。”
“夫淫,是不是因为太子要做她女婿了,她以为很快就是国母,所以便有恃无恐起来?”荣嬷嬷帮着分析情况。
“太子?自身都难保,能不能活到登基都是后话,还能给她撑腰?况且,就竹意那个丑样子,太子见了不气的一命呜呼就不错了,还会让她们有机会狐假虎威?”王夫人冷笑连连,继而又狠戾的神色:“可是,今天一见夏贱人,她精神头倒是很好的样子,也不像是马上就要没命的样子。荣嬷嬷,这又是怎么回事?”
睨了荣嬷嬷一眼,荣嬷嬷急忙四处看看,即使这房间就她们两人,还是立即垂头凑近王夫人的耳朵,甚至还用手笼着嘴小声说道:“据眼线所报,夏贱人的婢女翠儿曾偷偷埋掉血手帕。老奴悄悄挖出来看过,手帕的血渍变黑变紫,可见夏贱人命不久矣了。”
王夫人点点头,似乎是放心了:“上头也询问过此事,如今事情已定,我总算是放心了。”接着一边嘴角慢慢扬起,眸中满满是看好戏的神情:“那夏贱人今天的反常就是回光返照。哼哼,她威风也威风不了几天了。她一死,那丑货再死,这府中就会顺眼很多。所以,这一次你这个哑巴亏就吃了吧。顺便嘱咐下去,太子的聘礼到之前不要去招惹那对母女。你的仇,短命鬼太子自会帮你报!”
荣嬷嬷唯唯应是,可是却用手摸着还未消肿的脸目露凶光。她是将军府当家主母的陪嫁丫头,在府中横向霸道,风光了二十年,如今夫人却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行,这个亏一定不能白吃。夏贱人,这个仇,我一定要要报!
太子府。
南宫凌一身明黄长袍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黄袍上绣着四爪金龙,外加团簇祥云。头戴金镶玉龙纹发官,右手拇指带着一成色极好的汉白玉扳指。
身前有四个貌美年轻的婢女在伺候。两个捶腿,一个摇扇,一个跪地下喂药。跪地喂药的婢女是四人中模样最出挑的,肤如凝脂,杏眼含春。每一羹匙药喂上,眼睫都会轻轻挑起,含情脉脉,翘起的小手指也会有意无意的扫过南宫凌光洁的下颌。
南宫凌长得极其英俊。五官精致的就是最好的画匠都不能将其勾勒出一分神韵。眉若远山,眼如墨玉,鼻若悬胆,气度高远清华,好似芝兰草淡雅脱俗。只是枯黄的脸色看着让人心疼。但脸色并没有破坏他的精致,反而更显他华贵中流出的淡淡忧伤。
只是他每喝完一羹匙药,唇角都会紧紧抿着,似乎有一些难忍,有一些无奈。
突然一声咳嗽,未来的及咽下药忽的墨剑一样喷出,系数喷在正在发春的婢女脸上。
婢女大惊,急忙后退闪躲,却想起了身份,脸色一白,匆忙又上来欲给南宫凌擦拭。
“贱婢!居然敢嫌弃本宫,滚!”南宫凌忍着咳嗽,满脸怒意一脚踢出,那被喷了满脸药的婢女还未来的及惨呼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飘出房间,重重砸到门口,吐了一地的血,生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滚,你们都给本宫滚!”又一声怒吼,其余三个婢女吓得连滚带爬的出去。
这就是南燕的太子南宫凌,安静的时候是一副最养眼的精致画卷,不然也不会被排名天下第一公子。可是一旦惹怒了他,下场就是这样极其惨烈。因为他常年生命,喝药,又被皇后宠惯着,脾气早已经阴晴不定,暴戾无常。
南宫凌闭眼,长呼吸,终于清静了。
“我说老大,你又发什么疯魔?啧啧,多俊的丫头,就这样让你给踢死了。你就是不喜欢,赐给我也是好的吧。”司雪玉走到门口瞧瞧已经咽气的婢女,可惜的直咂舌头。
南宫凌斜睨来人一眼,不耐的翻身下床,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别人的细作你也想要?”
“细作?还有人敢在你太岁头上动土?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司雪玉又撇头看看门口的女子,觉得她死不足惜了。
“我在太子府的侍妾虽然不少,但是因为我‘克妻’的名头,所以没有女人敢接近,而这个女人居然顶着暮雨的脸试图勾引我。”南宫凌冷哼一声,眸眼一抹阴沉过境,哪里还有之前芝兰草般清贵气息和恹恹的病态。
“哎,谁那么不长眼,惹到你真是自掘蚊墓了。”
司雪玉仰天长长叹气一声,突然八婆似的又凑近了:“老大听说了么?你的未婚妻,就是上官家三小姐,据说貌丑蠢笨,诗词歌赋不会一句,琴棋书画半点不通,就连针绣女红都不曾学会。而且,这几天,京城还传出她是扫把星转世。和二姨娘的孩子玩,害的那孩子落水淹死了。和她娘在西苑,她娘也被害的奄奄一息。这几天,京城可热闹了。满京城都在议论你们这桩婚事,煞星配扫把星,就连说书的都把你们编成了悬疑恐怖故事,想看看你们到底谁的命硬呢。”
司雪玉细长眼轻佻,似笑非笑,说着气人的话,嘴巴还‘啧啧’有声。似乎是南宫凌的这桩婚姻给他无聊的生活又增添的一抹色彩。
南宫凌就知道这家伙无事不来太子府,若是来,准是又听到什么八卦了。但是反常,这次他没厌恶的狠瞪司雪玉,反而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左手食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老大,你不怕扫把星?”司雪玉好奇的狠。
“那我岂不是要怕自己克死自己?”南宫凌难得开个玩笑。
司雪玉摸摸鼻子自讨没趣:“那这次是不是继续老办法?”
南宫凌斜睨一眼司雪玉,唇角抿出一抹诡异的笑:“有些东西用一次两次就好,用得多了,就容易露出破绽。”
“那这次怎么办?”司雪玉双手一摊。
“不办。那将军府的三小姐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子。傻子嫁到太子府,不过就是多一个人吃饭而已。”南宫凌冷漠的说道。
司雪玉对南宫凌伸出大拇指:“怪不得你这次这么沉得住气,感情是因为人家是个傻子啊。”
南宫凌执起一杯茶浅啜一口,不置可否,幽深的眸眼慢慢眯起,眯出一抹森冷的神色。
太后一心想至自己死,肃王也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只是,你们的算盘要落空了,自己真的没有那么短命呢。
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