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宰相门前七品官
就是秦桧在世,也只敢隐瞒不报,而不敢据为己有。
这份烫手的山芋,没有第二任敢往自己裤裆里捂。
眼前人是个人才,拉拢过来以后,必然有助于光复中原大业。
确定梁范基本安全以后,陆游已在心里做好计划。
福建路安抚使,知福州事的辛次膺,也就是他陆游的知遇之人,正是最佳人选。
辛次膺素来刚直不阿,节操满满,因为看不惯秦桧,更是数年赋闲在家。
工诗文,勤政爱民,无论如何看,都是推荐的最佳人选。
不过,目前的条件还是不够理想,若是再有些东西,便更加完美。
夕阳西下,几人离开公獬,梁范身无分文的窘迫,被陆游看个明白,数缗大钱入怀,是行侠仗义和关一晚上的回报,他总算是心里踏实些。
毕竟不是靠着某信和某宝就能走遍天下的时代。
夜色起,张灯结彩。
有宋一朝,宵禁之事不存在,勾栏瓦舍,从来都是夜夜笙歌。
梁范和陆游、魏弓头一起,饱餐一顿,不过大宋的水煮菜,比起后世差不少。
但宋人的夜生活,某些层面,后世也比不上。
不仅仅逛街、购物、吃喝,是独特、生动的夜市文化。
瓦舍勾栏里昼以继夜的文娱表演自,算卦批命亦是夜市上热闹所在。
什么“五星”“三命”“时运来时,买庄田,取老婆。”之类,跟后世的广告词差不多。
民间市井夜生活足够丰富、喧哗、热闹。
如果此刻有卫星地图,会发现,入夜之后,全世界都陷入一片漆黑中,只有宋境的城市,还是灯火明亮。
这还是福州,若是临安,百万人口大城,更加壮丽。
这便是南宋,一个偏安却富庶梦幻的朝代,他的科学技术,远远领先于同时代。
欧洲的白人们还在凯尔特人的斧头下瑟瑟发抖;
美洲的印第安人还在草原上和野牛较劲;
中东的阿拉伯们尚在为如何到达东方而孜孜不倦。
这是东方文明最灿烂的时代,然而,百余年之后,这一繁华却被南下的游牧民族毁于一旦。
曾经的如梦繁华,只能变成荒草中的苍凉。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让人感慨万端!
只是,梁范还没有从这感概中缓过来,便遇上麻烦。
依旧还是白天那伙小流浪团伙,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一个贵公子。
唇红齿白,衣冠齐整,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一看就不是凡人。
“小郎君,行行好,给些吃食。”
发声的是个半大男娃,女娃似乎惜字如金,只是扑闪着双大眼睛,并不开口。
“小乞丐,死边去,脏了爷爷衣服。”
然而颜值和人品并不成正比,按理说,衙内怎么也是遍洒铜钱的主,却一脚把娃子踢个仰面朝天。
可怜男娃本就面黄肌瘦,如此一来,更是直挺挺躺在地上,站不起身。
衙内似乎未解气,准备上去踩两脚。
也不晓得在何处受到窝囊气,或许是颠鸾倒凤时不举,或者是争风吃醋中落了下乘。
陆游是何许人,福州决曹,相当于市政法委一把手。
魏弓头可是负责地方治安,就是后世主管治安的巡警队长。
怎能眼睁睁看着犯罪发生,当下就是一声爆喝。
“住手!”
不过,还是慢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衙内和男娃一样飞将出去。
不过飞的更高,飞得更远。
超越人类极限,撞在墙上。
自古以来,狗腿子从来不缺,他们上来的也快,倒是忠心护主。
梁范的威慑力实在大,虽换作陆游的儒杉,但宽阔的臂膀和身形,无论如何遮掩不住。
再者说,还有魏弓头和新来的决曹。
衙内或许不认识,但是狗腿子消息灵通。
“陆决曹,魏弓头,我家郎君,并没有招惹二位的朋友罢。”
宰相门前七品官,黄猛背景浅薄,狗腿子头还算克制,没有梁范想象中的嚣张。
最主要是他看出来,这个放倒黄衙内的书生,不是简单角色,听闻陆决曹世代为官,想必交结之人定然也是哪一家的大衙内。
只是,这衙内,似乎比自家那位还要愣。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干。
要么就是涉世未深,要么就是强大到无所畏惧。
转眼间,狗腿子头想了很多。
不过衙内黄猛已经缓过劲来,开始破口大骂。
“哪个没卵的怂包,在背后下手,有本事站在你爷爷面前,看爷爷不敲碎你的卵壳。”
一边骂着,一边慢慢爬起来。
两个小狗腿才想起他们主子还躺在地上,忙不迭的跑过去。
黄猛肚里憋着火,起身后,一把一个,推走两个小狗腿,手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到梁范跟前。
“小子,晓得爷是谁不,告诉你,今天,别想走出这福州城!”
梁范很想笑,自古以来,似乎真正的怂包都是如此模样。
跟小学生说,“有种放学别走,我找人干你。”有何区别。
嘴炮传承,看来深远。
陆游自然不是泥捏的,问清楚魏弓头情况后,便开口,“只怕这番言辞,就是你家舅父来了,也不会如此说。”
黄猛虽然名字带猛,平时也游荡惯了,但是并不傻。
黄三早就小声告诉他陆游的身份。
他舅父是一州通判不假,但是通判名义风光,级别地位、实权有限。与主管司法的陆游并无干系,再者说,听闻陆家世代为官,心里已经怂了。
虽然他是个秀才,但跟真正的书香门第相去甚远。
眼下,年轻人的身份还不清楚,黄猛想了想,选择忍。
他能在福州纵横数载,除了顶着舅父的名声,就是靠自己这股子察言观色的劲。
当然,背后黑手之时,自然两说。
“原来是陆决曹,小可方才饮酒,有些迷糊,还望决曹和少郎君海涵,来日方长。”
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梁范在心里给他一个评价,静观其变。
陆游倒是没想到对方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也不好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地上的乞丐也已经扶起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梁范看不下去,“且慢,少年的汤药费,总还是要赔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