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老媪
元薇并没有真的舍弃毅儿，只是她看透了，也看穿了，如果继续跟着他，他根本不可能再成长，会恨她要死。
其实元薇是不怕毅儿恨她的，她只是怕将毅儿逼得太紧，害他走火入魔就麻烦了。
毅儿的武技其实早就到达武王的水准了，只是他之前没有参加评定而已。
毅儿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或许这次出走可以让他的武技有所提升，当然前提是他能够活下去。
元薇离开了小楼，是为了让毅儿自己选择走还是留，果然他走了，头也不回，潇潇洒洒。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捆绑他们的思想。
元薇的做法是对的。可是身为师傅，身为长辈，总是忍不住担心他，生怕他遇到危险。
担心忧虑根本没用，毅儿本来就是要去寻找鬼修，此路本来就是无比危险的。
元薇是下定决心不再收徒了，这辈子有这么个徒弟就谢天谢地了，心都快操碎了，才把他盼大。她可不想再次遭罪，自寻烦恼。
现在元薇是自由人，可以随意地逛，随意地玩耍，看看沿途的风景，那怕看着街上的恋人亲昵缠绵也是好的。
自从收了甘夫人的孩子，元薇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生活，所有重心都在毅儿的身上，说起来她是个非常合格的师傅，就是宠爱徒弟过头了。
为孩子操心太多，反而使得他逆反抵抗。
毅儿已经到了那种讨厌别人操控他的年纪。其实他没有明白，那根本不是操控，而是关心和忧虑，生怕他受到伤害。
世界太可怕，一个孩子没有人保护，根本没办法幸福快乐地成长。
元薇已经做了该做的，接下来就看毅儿他自己了。
浪够了，自然就明白师傅的好。
元薇漫步在街上，看着来往的红男绿女，想起了她和青颜在铁纪城的那段日子。
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想青颜的事情了。他怎么就突然消失了，不是说他会回来的吗？
怎么就死了。
仙也会死的。
估计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永生不死。修真者们都被骗了，所谓的飞升不是真的永生不死，只是在另一个地方延长生命罢了。
她处于无久想时，一个女人的声音阻碍了她飞奔的思绪。
“沈小姐，请问您是沈小姐吗？”一个穿着正统黑白女仆装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元薇的面前，她可爱的眼睛天真地眨着，像是根本没有遭遇过生存的压迫和活着的苦难。
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元薇淡淡地说：“是，我是姓沈。”
“国师有请。”女仆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卑不亢，透露着活泼和俏皮。
现在无忧无虑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
元薇问：“国师是谁？”
女仆说：“国师说只要提沈元萱，你就回来的。”
“走吧。”元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元萱。
最后一次见面只是见到了某个幻象，并没有真的见到她。
元萱难道依靠她神目的天赋成为了滨国的国师，那还真是有趣得很。
元薇跟着愉快而俏皮的女仆，很快就见到了元萱。
元萱的模样真的吓了元薇一跳。
本以为元萱的修为不低，不说长相十七八，但是模样应该不会差太多。
眼前的国师面容苍老，满头白发，手拄着拐杖，身形佝偻，浑浊黑棕的眸子只剩下一点微小的瞳孔，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立刻就要钻到棺材里去了，不是一只脚踏入棺材那么简单。
这气息确实属于元萱。
她随时都有可能寿元耗尽而亡。
元萱似乎“看”到了元薇的疑问，用她嘶哑的嗓音说道：“你一定很诧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吧。”
“天道反噬。”元薇说，“这个我是知道的。真不明白为什么给你神目天赋，却又让你因偷窥天机而反噬。”
元萱咳了两声，身体剧烈颤抖，弓形的背显得更加弯了。
元薇试图去扶她。
元萱摇了摇头，说：“我自己来吧，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元薇无法想象自己老了之后的模样，若是连行走都不方便了，她将如何面对。
元萱颤巍巍地走向柔软的窗榻，扶着拐杖，缓缓坐在。
这里的陈设全都按照沃原的风俗习惯。
元薇问：“元萱，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元萱说：“百年前，我看到铁纪城被摧毁，但是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就立刻离开了。以我的能力是无法应对那样的灾难的。长姐，你知道吗，我甚至都没有想过提醒任何人。骨子里我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你无情？”元薇一笑，“不对，是天道无情。让你看到未来，却无力改变未来。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古往今来，所有神目者都不能得以善终。”
“是啊。”元萱闭上眼睛，“我从来不觉得这是天赋。这分明是对我最恶毒的诅咒。或许上一世，我毁灭了世界，才会遭受这样的诅咒。
长姐，我知道我母亲被复活了，她还是那样年轻美貌，甚至得到了属于她的真正的爱情。
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年轻多了，也比我幸福多了。我很早的时候就预见了她的死亡，但从未预见她复活。
神目有的时候真的挺阴险的，只让我看到它想让我看到的，总是让我断章取义，无法看清事情的真相。我只是神目的傀儡。”
痛苦就像元萱脸上的皱纹，深深地刻在她的脸上，岁月的沧桑在她脸上留下了狰狞的痕迹。
这些年她承受的痛苦只有她一人知道。自从可儿死了，元萱就更加寂寞了。
元薇发现了异样，问道：“你的眼睛……”
元萱苦涩一笑，“早就瞎了，彻底看不见了。”
“可是你怎么能行动自如呢。从门口走到窗榻，绕过了所有的障碍。”
“或许这是天道给我的那么一点点的补偿吧。”元萱说，“自从我彻底瞎了，我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渐渐的我的世界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我能够用精神力感觉到外面的一切事物。
特别是情绪，不论是妖兽的情绪，还是人类的情绪我都能够一清二楚地感觉到。
长姐，你不必哀伤，世间的一切就是如此，谁也把握不住。我们都是微小的蝼蚁罢了。
在天道的面前，我们和朝生夕死的蜉蝣没有任何区别。她心情好给你点天赋和甜头，心情不好，能够瞬间剥夺你的一切，包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