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懂
墨棣白皙面色在晕黄烛光下也仍然是苍白的,眸光无波,然而薄唇间吐露的话语却立刻叫人焦灼无比,波澜顿起。
“明珝叫五皇子扣下了。”
我惊道:“什么叫被扣下了?”
墨棣冷淡的看了萧十三一眼,“我当日让聂舞阳跟了去。他今日只身回京、径直来寻我,将明珝此去情形的消息都带了回来。”
我焦急万分的看着他。
他声音本就沉静,此时更是低沉:“五皇子原本不见明珝,叫人将他拦在辕门外,打发他直接回京。可明珝以言语相激,带人硬生生闯了大营,到底见到了五皇子。五皇子接了他带去的太子书信,本来以礼相待。不知是谁在五皇子跟前说了什么,五皇子一夜之间改了主意,第二日再见便将明珝推出大帐绑在了旗杆下。言明上元佳节后拔营、朝京都方向开拔攻城。”
墨棣看一眼我越来越白的脸,缓了缓口气,道:“聂舞阳要救明珝回来,惊动了厥族兵士。明珝仓促之间只说自己无性命之忧,命他回京示警。舞阳便听令奔逃回京报信。可是,今日殿下一直在琅华殿,我无法面见殿下。琅华殿的宫人说,今晚找太子殿下的人,一律不予通传。”
有佟嬷嬷和定妃在,哥哥应该是性命无虞的。只是多半要受些零碎罪。我定一定心神,道:“军情如火,琅华殿的人怎可阻拦不报?”
“陛下近日身体不佳,已将战事全权委托给了太子。舞阳千里奔驰,就是想早些传回消息。如今却白白耽搁在这里。”墨棣冷嘲道,“太子妃还真是“家国天下”,争宠大于一切啊。”
我看向萧十三,“将军可有渠道联系上太子?”
萧十三与墨棣对视一眼,点头,旋即又摇头。
墨棣道:“十三与我都有渠道可以联系到太子,可是动用暗卫去太子妃寝殿甚为不妥。若是只有我等去琅华殿硬闯内殿,也极易被诟病。你,能不能——”他说的极其犹豫。
萧十三抢白道:“属下不同意。殿下要我护卫徽音殿。墨大人若要良媛去琅华殿,难保太子妃会恼羞成怒伤及良媛。良媛之前的伤尚且未好彻底。”
我没有片刻迟疑,径自吩咐翠浓:“传肩舆来,去琅华殿。”
萧十三拦道:“良媛——”
我微笑安抚道:“无妨。”
无论是为了晟曜执掌之事、为了京都安危,还是为了哥哥,我都必须走这一趟。墨棣必定知晓我的心思,所以才来了徽音殿。
临上肩舆前,我低声对墨棣说了一句:“谢谢。”谢他对哥哥的卫护之情,谢谢他懂我。
墨棣面色无波,只简单应道:“我陪你去。”
我扭头看他一眼。肩舆此时正稳稳的抬起,从我自上而下的视角看去,只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双唇紧抿着。
肩舆向琅华殿疾行而去。
“——大胆!”琅华殿武婢们将我们拦住,喝道:“太子妃内殿,岂容你等擅闯!”
我朗声道:“既如此,请速去通报太子和太子妃!有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金嬷嬷从内殿转了出来,抖动着脸上的赘肉笑道:“太子殿下正与太子妃歇在一处。难道这事还真是碍了良媛了?老奴就纳闷呢。难怪好巧不巧的,这会子、这个时辰,偏偏就来了紧急军情。还是由你来报的军情。怎么,见派人过来请走殿下行不通,自己亲自上阵了?”
“金嬷嬷,之前墨棣公子已然遣人来请见殿下,你等隐而不报。这才闹到了我这里。我不忍见太子妃御下不严、以致惹了殿下大怒,这才过来好言相劝。”
金嬷嬷眉头一挤、嘴一咧,便要反驳。
我抬手制止了她,正色道:“若有谁只看得见私心小利、继续枉顾法度,使太子消息闭塞。这贻误战机之罪,就由谁来担!”
我搭着翠浓的手背,冷冷的盯了金嬷嬷一眼,昂首朝内殿走去。
金嬷嬷反应过来,喊道:“拦,拦住她。殿下难得歇在琅华殿,不能让她坏了太子妃的好事。”
我充耳不闻般,径直前行。
武婢们有的听了我的话已收刀入鞘,有的尚在犹豫。有两名离殿门近些的,虽然迟疑,仍然举刀横指,挡住了我的去向。
墨棣一言不发,飞出两掌。挡道的两人被直接击飞,倒地呻吟不止。
我进了内殿,便跪在殿门扬声道:“殿下,有紧急军情!殿下——”
武尚华的声音从寝殿内传来,“何人喧哗?若扰了殿下清梦,看我不剥了你!”
“你要剥了谁?如此狠毒的话,也能出自堂堂太子妃之口!”是晟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是斩钉截铁。
片刻后,晟曜从寝殿出来,身后跟着武尚华期期艾艾:“殿下,臣妾还为您准备了——”她一眼看见我,顿时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你来。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到本宫这里来痴缠殿下、狐媚殿下!你真当本宫不能杀了你么?”
“住口!”晟曜喝道。转头向我道:“何事惊慌?”
我叩首禀道:“殿下,墨棣公子在殿外等候。上庸有急报。”
晟曜几步过来,伸手将我从地上扶起,牵着我的手出了殿门。身后尤有武尚华幽幽一问:“殿下,您究竟将臣妾置于何地?”
然而晟曜早已走向墨棣,急切问道:“上庸有何消息?”
墨棣言简意赅:“劝降失败,五皇子将于明日从上庸拔营,挥师北上、直逼京都。”
晟曜眉尾一挑,脚下步伐不停,一路出了琅华殿,问道:“五哥原本犹豫不定,断不会在孤王遣使前去示好之后,反而要挥师北上。这其中可有缘故?”
墨棣看我一眼,垂下眼眸,浅淡答道:“按聂舞阳的推测,与五皇子所娶新妇——谢天一长女谢安若脱不开关系。”
晟曜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谢氏——”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旋即吩咐道:“去裕德殿商议。小德子送良媛回去先歇着。”
我默然,深深屈膝为礼。
事涉谢氏,我懂晟曜的顾忌和担心。然而他可有真正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