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农民情结

许思源和乔溪踏上了中年汉子所指引的一条小路后,就顺着小路朝前走着。

许思源颇有感触地说“好淳朴的农民啊!”。

“你对农民还挺有感情的。”乔溪含笑道。

“这都拜下放农村所赐。我出生在C市这个大城市。我在很泄很混沌懵懂的时候在老家农村待过一年,但对农民几乎没有什么记忆。直到我长大后下放农村之前,对农民的概念都还很空洞,没有真实的印象。下放农村后,我天天和农民同劳动同生活,逐渐了解了农民,逐渐对农民有了真实的感情。

由于历史和社会的原因,他们虽然大多数都没念过书,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们的身上传承并体现着我们整个民族最优秀的品质,他们质朴、善良、勤劳、勇敢、智慧。我对他们还有个很深的印象,就是他们对人和事的爱与憎,往往并不是通过语言来表达的,而是通过朴素的实际行动来表达的。

山区本来就山多田少,历来属于粮食低产地区。但即便是这样,山里的农民每年都按时超额地上缴公粮。这已经充分地体现了他们的自觉的强烈的爱国精神。但是,每年缴纳公粮的任务完成以后,上面又额外地催缴所谓的‘爱国粮’,如果把所剩无几的粮食缴了‘爱国粮’。那就意味着把农民的口粮也上缴了,那就意味着农民将要拖家带小去要饭,甚至饿死。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农业是整个国家赖以生存的核心命脉和根本。如果全国种粮食的农民都饿死了,也就意味着整个国家走向灭亡了。因此,置广大农民的生死于不顾的所谓‘爱国粮’的‘爱国’,实质上已经背离了这一概念原本的积极的定义,变成了‘害国’。

这些道理农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白。但是,他们不跟上面争,不跟上面辩,他们很清楚,他们手中即便握有天大的真理,也拧不过一个‘权’字。

他们有自己的应对方式。他们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不能吃饱但能保命的最后的一点粮食分了。上面来催缴‘爱国粮’,一见生产队的仓库空空如也,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对‘爱国’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定义做了最辩证最正确最完美的诠释。

下放农村后。由于我始终少说话多干活,并且脏活苦活重活,我都抢着干,冲在前,农民们对我逐渐有了好感。他们对我的这份感情,主要也是体现在行动上的。

你肯定知道,在农村特别是山区,农民要做衣服,必须要翻山越岭,走较远或很远的路到镇上或县城里去做。这样既费时,耽误农活,人也吃亏。因此。他们常常把裁缝请到家里来,做上个十天半个月,这样一家人一年四季的衣服就都做齐全了。

每到这时,那些大妈大嫂们就会把平时攒着舍不得吃的腊鱼腊肉腊鸡等等好东西拿出来款待裁缝。

每到这时我总是被那些大妈或大嫂拉到她们的家里去陪裁缝吃饭。如果哪位大妈或大嫂请我上她家去陪裁缝吃饭,我婉言推辞,大妈或大嫂就会不高兴。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我都会为那些大妈大嫂和大叔大哥对我的那份浓浓的情意而感动。

一九七零年的初夏时节,对下放知青的首批招工毫无征兆地开始了,全大队三十一名知青。被推荐了三名,我就是其中一名。当我接到通知,从五十里外的花山水库赶回大队后,和我很要好的年轻的大队革委会副主任无比喜悦地告诉我,在小队、大队的两级贫下中农推荐会上,我是唯一一个两次被全票通过的人。他无比真诚地对我又是鼓励又是期望。我又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了!——贫下中农又一次以他们的实实在在的行动肯定了我。”

“你说的真好。我对农民的感受和你一样深!”乔溪由衷地感叹道。

“你怎么也会对农民有那么深的感受呢?”他有点惊讶,刚才在河边等船工时,她向他说到过她的父亲是银杏镇的区机关干部,母亲是镇上区粮站的会计,全家都是城镇户口,也就是说,乔溪的全家都不是农民。

“因为我就是农民的女儿。我父亲在当区干部之前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从小就生长在农民家庭里。因此我对农民有着天然的了解和感情。”她无不自豪地说。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到咱俩有着天然的默契,原来咱俩的灵魂是相通的。”他欣然道。

她不无羞涩地说:“我也是这种感觉。”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着,一路相互地倾诉着,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翻过了几道山梁?

蹚过了几条沟涧?

穿过了几道田埂?

经过了几个村庄?

……

他俩全然不知,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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