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唯一的一处破绽
眼前乔清澜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几声感慨,却听得那杀手双眸放光,肝胆俱颤。他忽然间想到了先前因为一时紧急而被自己给忽略了的一桩事情,更如火上浇油一般,彻底坐实了他心中的某种不敢置信的揣测——
是啊,幽尾针可不是一般的毒针,若非习了和自己同根同源的心法,怎么可能轻易使得动?
“你,是谁?!”
既然这个女人已经找到了那么多线索证据,也基本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再徒劳地装作不知不认,想来也没有多大意义。对于此刻的杀手来说,相比起纠结自己身份暴露会带来什么无法预知的危险,他更想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尤其是她和暗羽盟的渊源。
乔清澜迟疑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如实相告。不过她考虑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很快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可知道一位姓秋的女人?”
“你是说……秋夫人?”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乔清澜总觉得,他听到这个姓氏的那一瞬间,就仿佛当空一个雷霆直劈下来,正中他的头顶一般,虽则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僵硬,但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双眸中似有电流闪过。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眼前这个人,敲也是知道那位已经在暗羽盟中消失许多年了的秋夫人的。如此看来,此人在盟中也算是个老人了,难怪有资格驱使幽尾针,也难怪会有这般的好身手。
“我曾是秋夫人养大的一名婢女,后来秋夫人将少主托付于人,随后消失无踪,再后来我听说连少主也失踪了,就离开了暗羽盟,想要找到少主的下落,以报答秋夫人的养育之恩。”
这番话解释得的确很清楚,只是那杀手却并不能轻信。暗羽盟是何等森严庞大的组织,岂能容许一个小小婢女想离开就离开?纵使其他的都听不出问题来,只这一点,也足够令人生疑了。
“要私自离开暗羽盟当然不容易,但若是死过一回的人,被人用白布卷着,扔进山下的乱葬岗,那她自然就离开暗羽盟了,半点儿也无需自己费神费力。你既知道秋夫人是谁,想必在盟中至少待了十年之久,想必会知道盟中是如何对待暴毙而亡的婢女的吧?”
心头灵光一闪,那杀手果然立刻想通了这唯一的一处破绽。
“你先运了龟息功,再服用蔽魂丹?可是这等假死逃脱之法万分凶险,若是龟息功功力不足蓄气不够,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假戏真做,真去见阎王了。”
“这我自然知晓,但是秋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她如今生死未卜,只留得这么一脉骨血,我纵然万死,也当尽力为之。只可惜离开暗羽盟这些年,我始终找不到少主,却是辜负了当年秋夫人的养育恩情了。”
那杀手点了点头,看他渐渐松垮下来的肩膀,和转善的眼神,可见他终于选择了相信乔清澜所言,也开始把这个厉害的女人当成了同一路人。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取我性命的?”
那杀手倒是轻松不少,可乔清澜好不容易见到暗羽盟的人,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地烦恼。她既担心眼前此人在知道了自己和暗羽盟关系匪浅之后,会想着要把自己抓回去,或是上报组织,又担心此人会将自己已经判断出幕后主使是谁一事泄露出去,让励王知道。
无论是暗羽盟的高层,还是励王殿下,都绝非善类,也是乔清澜万万不愿意与之正面为敌的。
心思电转,乔清澜突然出声,明知故问了这么一句。眼下她最希望的就是此人足够担当得起高级杀手这个名头,不至于关键时刻折损了自己的声誉。
尽管这一赌,多少带了几分侥幸,好在她终归还是赌对了。
他深深看了乔清澜一眼,眸中似是闪过一丝犹豫。随之开了口,仍是轻摇了摇头,沉声应道:
“你既然也在暗羽盟中待过,纵使是个婢女,也该知道执行任务的杀手是什么规矩。就算你尚未离开暗羽盟,按规矩也无权过问雇主的事情,更何况现如今你已经脱离组织,请恕我无可奉告。”
看在秋夫人的份儿上,他同她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客气。
乔清澜心头暗松了一口气,面上立时显出失望的神色来。
“规矩我自然晓得,既然不能说,那便不问了。不过……你是否打算将我私自逃离暗羽盟一事上报给舵主?”
暗羽盟是一个颇具规模的暗杀组织,自然等级森严。如他这样的高手,当然只有舵主才有资格当他的上级,他若是想要上报什么事情,当然也只会直接报告给舵主。
乔清澜必须确定此人的心思到底如何。若他真动了上报的念头,那么自己纵使拼个两败俱伤,也断不能给他回盟里的机会;若他肯暂时替自己隐瞒的话,那么即便需要许些不菲的好处给他,自己也在所不惜。
“我不会说的。”
那杀手给出答案的速度远比乔清澜想象当中的迅速,寥寥数字,也远比她预料之中的要简短。只是他回应时一派肃穆之色,令她瞬间就直接选择了相信。
一个杀手,重信守诺乃是必须拥有的品行,保守秘密更是最基础的条件。一个暗羽盟的高级杀手既是如此庄重地允诺了,那么他的嘴巴,一定会比死人更牢靠。
既是如此,相比之下,那两败俱伤的法子自然落了下乘。至少眼下这般情形,乔清澜是肯定不会轻易再动杀机的了。
解决完两桩心头大事,乔清澜自然不会再留着这个危险人物。左右已经不打算杀他了,乔清澜也不多废话,直接朝旁边退了一步,让开一条道儿,放任那杀手顺利离开。
只是,目送他消失在围墙的另外一边,乔清澜心头又免不得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心头的茫然与负担太有分量,以至于完美地掩盖住了心底一丝小小的哀伤。
自嫁入王府那一日起,自己虽没有爱上他,终究早将励王殿下视作自己下半生唯一能依靠的人。而如今,这个自己一直想以真心对待的男子,却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恍惚间,她似乎记起了娘逝世前,费尽气力同她强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