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把命赌上
顾轻尘听了小厮的话，心里震了一下。
他有预感，要震颤的，不仅仅是他的心，还有西夷王庭，以及，整个西夷王国。
西夷王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同时又是一个过于操心的劳碌命。他一手把持着西夷的大小事务，每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处理政务。即便是一个身体健壮的年轻人，在那样高强度的劳动之下，身体也会垮掉。
而西夷王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一直就不怎么样，几乎是每天都必须喝一大碗的补药，一口仙气全凭药水吊着。
顾轻尘有时候想，这个皇帝之所以行事温和，关心百姓，不喜征战，应该跟他这个身体状况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次西夷各部落头领进宫，长公主和王室成员也都入宫，且并没有任何的其他消息传出来，顾轻尘断定，西夷王，怕是不行了。
他毫不怀疑，此时的西夷王宫，正经历着一场腥风血雨。
西夷王有四个儿子，各个人高马大，年富力强。但是这个西夷王，偏偏最喜欢他的大女儿，也就是长公主呼延晚晴。
呼延晚晴丧夫之后一直孀居，西夷王便借着长公主一人孤苦的名义经常召入王宫。真正进入王宫之后不是放在手心里心疼，而是把她当做免费的劳动力，帮自己处理政事。
如此久而久之，西夷王发现了自己女儿非凡的才能，对她更是愈加喜欢。
但是他的那四个收到冷落的儿子，心里可就不太舒服了。
顾轻尘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越是分析，越觉得担心。
他担心万一西夷王有意传位于呼延晚晴，可是她势单力薄，根本应付不了自己的四个弟弟。毕竟，西夷王的另外四子手上有兵，而呼延晚晴，虽然掌管着西夷国的大小事务，但是能够保护她的，不过是公主府的一支五百人的卫队而已。
他还担心如果西夷王将王位传给儿子当中的任何一个，以他对他们的了解，西夷可能会进入一个战争爆发的时期。西夷王的所有休养生息政策将就此中断，西夷享受和平发展的美好现状将不复存在。
万一……万一……顾轻尘越想越觉得害怕。
“不行！我必须进宫！”
顾轻尘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的太傅官服，穿戴整齐之后，急匆匆向外走去。
不管这宫门是进得去还是进不去，不管自己一人的单薄力量能不能保得佐延晚晴，他都必须去。
正当顾轻尘走到正门外的时候，王宫里的传旨太监们来了。
“传明王口谕，太傅拓跋无名即刻入宫，钦此。”
顾轻尘领旨，拉住传旨太监的胳膊，悄声问：“这是陛下亲口下的口谕？”
传旨太监嘴角往下移了移：“那是自然。”
顾轻尘有些激动：“陛下身体可好？”
传旨太监的嘴角又移回了原位：“太傅大人，您等会进了宫，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是是是，公公说的对。”
传旨太监们是做了宫中的软轿出来的，顾轻尘也不顾自己的文官形象了，随便牵了一匹马，骑上去一路狂奔，很快到达了宫门。
一路通行无阻，他直奔西夷王平日里处理朝政的勤业殿。
到了候见室，顾轻尘让太监通禀，等了不到两口茶的功夫，内殿了走出了人高马大的两个人。
顾轻尘一看，是多年未见的大皇子呼延哲瑞和二皇子呼延哲封。
“臣参见大皇子，二皇子，给大皇子二皇子请安。”
呼延哲瑞说：“太傅平身吧，听说你今天早上刚刚回的王城？”
顾轻尘点点头：“是的，臣此去游历各国，学习了一些先进的农桑技术，如今回来，想要带领西夷的百姓，过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呼延哲瑞轻轻哼了一声：“你前脚刚到，大皇姐就知道了。大皇姐知道了，父皇也知道了，非要见你。呵，那你进去吧。”
顾轻尘行了个礼，推门而入。
呼延哲封在他身后哼了一声：“大皇姐真是厉害。都这么些日子了，楞还是埋了根眼线，到现在才被揪出来。”
呼延哲瑞说：“我猜，她也就这点能耐了。不过，找过来一个拓跋无名有什么用？以前在朝堂之上，这个拓跋无名都还要靠她才能保全狗命。我让他今天死，他能活得过明天？”
这些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全部传到了顾轻尘的耳朵里。
这两个家伙，已经完全没有顾忌了。看来，西夷王已经被他们控制，而长公主也被掐掉了羽翼，完全没有办法了。
顾轻尘握紧了拳头，一步步向内殿走去。
西夷王躺在明黄的被褥之中，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生命正肉眼可见地一点一滴从他的身体抽离。
“臣，拓跋无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顾轻尘一边下拜，一边真诚地祈祷着。
西夷王缓缓地睁开眼睛。
“……过……来。”
顾轻尘站起身，走到床榻跟前。
西夷王伸出一张干枯的手，指了指床。
顾轻尘犹豫了一下，坐了过去。
此时的呼延哲瑞和呼延哲封已经回到了大殿，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近。顾轻尘推测，他们觉得自己不具备任何威胁，所以，放松了警惕。
顾轻尘看着西夷王那张发黄的干瘪的脸，那双丧失了光泽，似乎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东西的眼睛。
“陛下……”
西夷王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算作是对他的回应。
然后，他的眼睛看向大殿的正中。
顾轻尘意识到，西夷王可能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他警觉地看了一眼呼延哲瑞和呼延哲封，确定他们没有盯着自己之后，顺着西夷王的目光看了过去。
大殿立柱的顶端。
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顾轻尘再次探究地看向西夷王。
西夷王做了个微弱的口型：“遗……诏。”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再次蓄积力量。
顾轻尘的心脏开始咚咚直跳。
西夷王应该是一下子突然病倒的。他病倒了之后，根本无法写即位诏书。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早就将诏书写好了，藏在这大殿的立柱之上。
部落所有的头领齐聚王宫，而他们的部队应该就在王城周围。所以呼延哲瑞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等着西夷王自然而然的咽气，他们好声称拿到了西夷王口谕，顺理成章登上王位。
而西夷王这次特意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有遗诏的存在，顾轻尘明白，那遗诏中的即位之人，肯定不是呼延哲瑞他们几个。
果然，西夷王蓄积了所有力量，说：“我……信你。护好晚……晴。”
顾轻尘的胸中如同擂鼓般，胳膊和手甚至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被西夷**任而产生的亢奋，还有很大成分的恐惧在里边。
答应了西夷王的请求，就是要把命豁出去。
他说：“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