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呃,着火了

傅流年笑笑,并没有在意她没话找话:“睡一觉就忘了?现在记好了,我叫傅流年,莫负流年。”

他眼波流转,清冷的脸带上了些许温柔,逆光之下散发着暖暖的光泽,那一头白发恍如谪仙,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袍子慵懒地笑着。这个样子的傅流年,就那么一下子撞进了她的心里。好多年以后,陆欢颜每每想到这一刻,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陆欢颜点点头:“大哥哥的头发为什么白了?”

傅流年笑容一顿,并没有回答,只是敛容看着她问:“阿欢,你想回家吗?”

陆欢颜眨眨眼,脆生生地答:“想。”

傅流年微微叹气,站起身走到窗边,不再言语。陆欢颜看着他瘦销的背影,忽然有些莫名的难过,轻声道:“大哥哥,你怎么不开心?”

傅流年转身道:“你好好休息,明儿个我便送你回家。”说着迈步要走,陆欢颜赶紧叫住他:“大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傅流年身形一僵,良久才道:“你还小,不会懂的。”

“不是,我懂的!”陆欢颜仰着小脸,小拳头攥的紧紧的,“我想过了,山洞里那个人,他其实是想害你的,对不对?”

傅流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陆欢颜撇撇嘴,好吧,谁叫她自己色心泛滥,硬着头皮道:“他早知道我是谁才会抓了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傅流年微微哑然:“你才多大,怎么知道这些?”

小盆友,加起来活的比你久就是了,陆欢颜转转眼珠,压下腹诽,耐心道:“大哥哥送我回家,我爹爹和哥哥们肯定会以为你也是坏人。你要想清楚啊!”她虽然想回家,可不愿意看着花美男送死,她爹爹气急之下直接杀人是绝对有可能的。

傅流年摇头失笑:“你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好歹是我救了你。你且放心休息,明天就回家了。”说着不再听陆欢颜说话,直接出门去了。

陆欢颜却并不轻松,小眉头越发皱紧了,如果真的没事,怎么不立刻送她回家,非要等到明天?如果信他的话那才要见鬼了。可惜,陆欢颜一向奉行“颜值即正义”,终究是舍不得怀疑傅流年。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到了晚间,傅流年没再出现,被寄儿服侍着吃了晚膳喝了药,陆欢颜就昏昏欲睡起来。于是早早睡下,寄儿就在外间守夜。

陆欢颜睡的很不安稳,在第无数次惊醒之后,唤来寄儿要喝茶。寄儿是个任劳任怨的,虽然被叫起来却并没什么怨色,这反而让陆欢颜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根本连客人都算不上。

“寄儿姐姐,你先去睡吧,我自己就可以的。”陆欢颜笑咪咪地道,“我晚上睡觉轻,总是爱醒。”

寄儿看看她,眉眼柔和地笑笑:“陆姑娘别客气,你是主子的客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你还小昨儿又病了,我怎么能就去睡了。来,躺好,我拍拍你,一会就睡熟了。”

陆欢颜刚刚睡着,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猛地睁眼,房间里竟然着火,而且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熊熊的火焰简直照亮了我有木有!陆欢颜想想也是醉了,自己好容易重生,结果这才几天,人生就又脱线了,简直吐槽无力!

不过这会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逃命要紧!陆欢颜翻身下床,立刻被昏倒在地上的寄儿绊倒在地,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膝盖,陆欢颜转身使劲地拍打寄儿的脸:“寄儿姐姐,快醒醒啊!着火了,快醒醒啊!”

寄儿待的位置靠外吸入的浓烟更多,不过好在时间还短,被陆欢颜使劲拍醒之后吓得手足无措,哭都哭不出来。陆欢颜又赶忙安抚她,只是火势蔓延的极快,才说两句就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眼看要晕过去。寄儿垂着泪将她拉起来护在怀中,咬牙道:“陆姑娘,咱们冲出去!”

陆欢颜已经被呛的没力气开口,虚弱地倒在寄儿怀里,摇摇头:“寄儿姐姐,你自己跑吧,我跑不动了。”说着就忍不住闭上眼,寄儿狠心地掐了她一下,陆欢颜这才惊醒,苦笑道:“你别管我了,否则咱们都跑不出去。”

寄儿摇头,勉强在浓烟中站起身来,猫着腰就要往外走,可是整个屋子已经被烧得摇摇欲坠,就在她走到外间时一根被烧毁的房梁直直地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寄儿的后背上。寄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那鲜艳的红色刺得陆欢颜浑身冰冷。寄儿忍着疼,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娃娃,轻声道:“陆姑娘,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说着,便用劲了全身力气将陆欢颜往门口扔了出去。

陆欢颜惊叫一声,眼看着寄儿被房梁压倒在地,自己飞在半空中,身边熊熊的火焰眼已经烧着了身上的衣襟。陆欢颜心中悲痛,她与寄儿不过一面之缘,她还是个年纪小小的姑娘,这么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陆欢颜闭上眼睛,已经管不了自己是否能离开这间屋子,或者落地后是否还能跑的出去了。

听天由命,陆欢颜从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可是现在她脑子里真真切切的就只有这四个字。可惜的是没有来得及好好跟家人相处,没有机会享受他们的疼爱,也没有机会改变上一世的悲剧了。希望没有自己,他们也都能好好的,过完一生吧。

就在陆欢颜以为自己铁定要栽到火堆里时,额头一痛,猛地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惊讶地睁眼看去,这张脸,竟然是七皇子北堂曜!陆欢颜以为自己吸入浓烟过多,出现了幻觉,抬起小手揉揉眼,再看,果然是北堂曜!

北堂曜站在屋外,脸上带着融融的暖意,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娃娃,这么软,这么轻,仿佛用点力气就会毁掉的美好,轻声道:“别怕。”好歹是救到了人,北堂曜长出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小娃娃,转身离开火灾现场。

陆欢颜小手攀着北堂曜的衣领,急道:“寄儿姐姐还在里面。”

北堂曜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已经被烧到倒塌的房子,轻声哄道:“那个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阿颜以后会再见到她的。”

陆欢颜此时也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自己逃离的火场,不由拧眉:“寄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北堂曜盯着陆欢颜的小脸,想起宫里的差不多大的十一皇妹抓着他的手问“什么是死”,这陆家是怎么教育闺女的?

陆欢颜抬头看到北堂曜深思的模样,撇嘴道:“我刚才被寄儿姐姐扔出来时,看到她被房梁砸在下面了,她还吐了血。”

北堂曜点点头,不置可否:“咱们走吧。”

“回家吗?”陆欢颜有些雀跃,“殿下怎么会来?”

北堂曜一顿,想到那个送信的神秘人,眼神不由得暗了暗,他本想引太子来此吧,如果不是自己半路截下,又快马赶来,恐怕这会太子会“正巧”遇到陆欢颜被大火烧死。这个庄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些人无非是想把这黑锅甩给太子,陆谢两府的宝贝疙瘩一死,庆国公也好谢王爷也罢,势必不会与东宫善罢甘休,然后,就是某些人坐收渔利了。

陆欢颜似有所觉,小手一紧,扯着北堂曜的衣领,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是阿颜说错话了?”

北堂曜垂眸,伸手抚上她发顶,柔和了声音:“我们一直在找你,听说你的消息就赶来了。”

我们?陆欢颜漉漉的大眼睛望了望四周,不仅没有自己家人,连个侍卫都没见到,反而是院子里的死寂和四处泛起的火舌让她心沉到了谷底,傅流年去了哪?不由问道:”殿下是自己来的吗?”

北堂曜下意识点头,旋即意识到什么,抱着陆欢颜快步离开庄子,边走边道:”我出来的着急,你父亲和舅舅他们马上就到了。”

陆欢颜点点头:”殿下来时见到旁人了吗?”

北堂曜上了马将陆欢颜罩在黑色披风下,笑道:“掳你的人已经跑了。抓紧,咱们回家了。”

陆欢颜想说傅流年不是掳劫自己的人,但是忽然又不确定起来,傅流年的疑点她全都看在眼里,也许山洞里他就是在和那个姓苏的演戏给她看,也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况且就算她说了,有人会信才怪呢。与其担心一个疑点颇多的陌生人,不如让爹娘哥哥们去操心,所以陆欢颜干脆闭上嘴不再说话。这一天一夜折腾下来,陆欢颜的小身板早就受不住了,依偎在北堂曜的怀里,又蒙着厚重的披风,小脑袋忍不住一下一下地打起了瞌睡。

北堂曜催马跑的极稳,陆欢颜睡的也安心,再睁眼已是天蒙蒙亮。陆欢颜从披风里探出头来,发现自己还在马上,难不成他们跑了一夜?转头看去,北堂曜稚气未脱的脸带着疲惫之色,见怀里的娃娃醒了,一勒缰绳停住奔马,轻声问道:”醒了,饿不饿?”

陆欢颜四处看看,道路两旁竟全是树林,怎么他们还在郊外?心中疑窦丛生,忍不住盯着北堂曜看。

北堂曜见小娃娃不言语,反倒深沉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哂面上却不露声色:”没睡醒?”

陆欢颜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咱们现在在哪?”北堂曜抬眸:”你乖乖的,待会不要说话。”说着从马背的包袱中掏出一块点心递过来,”先吃些点心垫垫。”

陆欢颜撇撇嘴,不过真是饿了,接过点心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又扬起下巴盯着北堂曜。这是没吃够?

北堂曜有些闷,怎么是个小吃货呢。不过还是从包袱里继续掏点心给她,还取了水囊让陆欢颜喝了两口水。陆欢颜吃饱了,人也精神了起来,从披风中钻出来四处看。北堂曜抱着她下马,将披风脱下来折了几折,放在地上,道:“坐下歇会。”

陆欢颜看着地上的云锦披风有些踌躇,北堂曜直接将她按在上面,然后蹲在小娃娃面前,道:“阿颜,一会儿将掳你的人指给我看,好吗?”

陆欢颜惊讶地瞪大双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北堂曜微微勾唇:“别怕,我只是认认人,不会怎么样的。”

“殿下!”陆欢颜扯住北堂曜的衣袖,“那人本领极高,连大哥哥都被他伤了。”

北堂曜皱眉:“你大哥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不是,不是我大哥,是救我的人。”陆欢颜心中犹豫,却也只能跟北堂曜说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想相信傅流年。不由得心里叹气,就当赌一把好了。

“是谁?”北堂曜恢复了惯常的言简意赅。

陆欢颜嗫嚅了一下,咬着下唇道:”他说他叫傅流年。”然后把从山洞到着火之后的事都简单的跟北堂曜说了一遍。

越说北堂曜的眉头皱的越紧,到后来面沉如水。陆欢颜小心地窥了窥他,道:“殿下,你怎么了?”

北堂曜叹气,他能怎么,还不是被惊着了。小丫头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傅流年的名字,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逐风堂堂主,南六省绿林的总瓢把子。可照小丫头的话说,傅流年对她并没有恶意,甚至还救了陆欢颜。至于那个苏哲柳,倒是从没听过,不过既然是傅流年的师兄,出手还能伤了傅流年,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什么人能请动这样两个人来对付庆国公府的小女孩?或者说北堂曜更关心的是,这背后的人到底藏了什么样的心思。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最大的可能背后的人就是三皇子和惠妃,只有他们能第一时间探听到太子和自己微服出宫的消息。

北堂曜眼神暗了暗,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偷偷跟着庄子里的人过来,便能让阿颜指认出掳走她的人,然后他已经悄悄送了消息给赶来的陆平川,大家里应外合就能一下捉住凶犯。但是现在看来,不仅这事蹊跷的很,就只逐风堂的势力和武力值,他现在着实不应该带着个小女娃继续呆在这。

“罢了,咱们回城。”北堂曜说着,将陆欢颜抱起仍旧护在胸前,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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