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悉心护,瀑池浴

崎岖的山路上,姤儿扶着一瘸一拐的吕洞宾,缓慢地往前走着,山风吹过,小道间飘下了一些落叶,和几片或粉或白的花瓣。

由于刚刚帮吕洞宾吸出腹中毒气时难免也沾染了一些,因此姤儿施不出力气带上他一同飞身而回,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挪,沉默着走了大概大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小木屋中。

地上的那些山兽和幽影早已不见,只剩下满院子的狼藉,可见方才也是一场恶战。吕洞宾用余光扫了眼身旁面色如常的姤儿,暗暗舒了一口气。

“你且歇着,我去弄点儿吃的。”将吕洞宾扶到卧房的床榻上歇息下,姤儿便转身进了厨房。破裂的水缸底还留有一些清水,野菜白米也还在,姤儿将屋外的围篱拆了下当做柴火,勉强做出了顿像样儿的饭菜。

“真没想到,白庄主竟然还会做饭呐。”尽管吕洞宾的身子还没缓过来,说话有气无力的,却仍是笑着和姤儿开起了玩笑。

姤儿将饭菜端到床榻旁,将碗筷递给了他,说道:“可别小看了我,会的多着呢,尝尝看。”

“你是打算我吃饱后宰了我么?”吕洞宾见姤儿两手空空,只在腰间别了把菜刀,笑问道。

“赶快吃吧,还有力气说笑呢……”姤儿在榻边坐了下,拔出腰间的刀,将吕洞宾腿上粗粗缠绕的布带割了开,“你这伤口有点深,不过还好没伤到筋骨,我去找些草药敷上,等你气力恢复再调养调养,过不几天便会好了。”

看着姤儿从衣袖中掏出手帕细细擦拭着伤口,吕洞宾感到腿上的痛楚似乎被一种酥酥麻麻的温柔包裹了住,那股暖意从伤口处一直蔓延到心里,好像还带着一丝甜味儿。

“多谢你。”吕洞宾放下碗筷,对姤儿说道。

姤儿抬眸看了看吕洞宾,眼中忽闪过一点狡黠,顺着他的腿向他面前凑了凑,抿嘴而笑道:“若真要感谢,那便应了我先前的要求,以身相许如何?”

见吕洞宾哑然,姤儿挑眉收回了前倾的身子,一边重新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说道:“你吃完饭就安心歇着罢,我到附近找些草药和吃的来。”

“嗯。”吕洞宾点了点头,闷头吃起了饭。

这一觉,吕洞宾睡得极为舒服,睡梦中好像做了许多美妙的梦,尽管一睁眼时已全然忘却,那种欢畅之感却仍留于胸间,让他好不快意。

起身伸了几个懒腰,吕洞宾看向周围,一杯茶水和几只果子放在了床榻边的木椅上,屋内被阳光照得十分亮堂,看向窗边,透过飘浮着的懒洋洋的尘埃,可以看到外面斑驳椅的树影。

日上三竿?

吕洞宾下了地,腿上传来一阵酸痛,他低头看了看,腿上被绷带结结实实地绑着,伤口处的清凉之感,应该是已敷上了药草。一跛一翘地走到窗边,吕洞宾仰头看了看天,已近正午时分,果然,自己竟从昨日日仄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现在,这还是第一次。

踱步来到院中,吕洞宾四下望了望,都找不到姤儿的身影,只有厨房灶台上的几盘切好的菜。

“这个人,还真放心把我扔在这儿。”吕洞宾嘟囔着,转头正要回屋,却突然震住,“难道,她遇到什么事了?”

阳光下,吕洞宾却觉得身上吹进一丝寒意,心中顿时忐忑不定,不顾脚下的痛感,转头往山林间找了去。

山上,是一片绿海,掩盖着各处的窸窣声响,吕洞宾一边走着一边叫喊,很快便口干舌燥,放不出声音了。他沿着山道在附近来回转着,越发地感到焦急——要是有种法子能知道她在哪里,那便好了。

转过一个山道,吕洞宾发现有条小路曲折向下,似是经常有人路过而踩踏出来的,于是顺着它往下走了走,没多远,便听到了轻微的声响从小道底下传来,他急忙加快了脚步。山下似是一块低凹之谷,透过树枝,可以望见对面裸露的山石,和那中间激着浪花簇拥而下的小瀑布,吕洞宾经过小道拐弯儿处的一块山石时,俯身向下望了望,便再挪不动步子了。

瀑布的尽头,是不远处的一弯池水,在奔腾的水流撞击下扬起水花儿,光影挪移间,一抹闪着七彩光亮的雰虹在空中显现。而那道绚丽之下,姤儿的身影如出水芙蓉,轻轻撩起了池内的一阵阵涟漪。

她鼓起双颊,蓦地钻入水中,一头长发如飘带般摆动,又脱水而出,湿哒哒地贴在肩背上,流下了一缕缕水痕。即便躲在阳光的阴影中,她脸上的微笑依然如此明晰,带着温暖的光芒,直直地照入心间,如此地,蛮不讲理。

似乎觉察到什么,姤儿突然抬头向山道上看去,却只有一片葱郁,夹杂着山石的灰黄。嫣然一笑,她低下头,往池边游了过去。

吕洞宾躲在山石后面,深深地呼吸着。目光向后微侧,他握了握拳头,迈开步子沿着原路往回走了去。

“你醒了!”姤儿奔进木屋的时候,发丝已然半干,她走近床榻上坐着的吕洞宾,笑着说道,“饿了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先吃些果子罢,我现在就给你做饭去!”

“牡丹……”吕洞宾开口道,迎上姤儿的目光,他的语气又轻了下去,“那个,堕仙他们没再找来罢?”

“没有,这附近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这里地势延绵多变,是个极好的藏身地,我想他们不会多远的。”姤儿走到榻边,注意到了他腿上的绷带,“诶,这里怎么透出血来了,你下地了么?”

偏过头,吕洞宾轻轻点了点头,道:“嗯……稍微,走了走。”

“真是的,伤口还没好,你可别再乱动了。”姤儿嗔怪着,取出了一旁的膏药和布带,开始给他重新上药。

吃过午膳,吕洞宾在姤儿的帮助下运功疗伤,一直静修至入夜,身上的余毒差不多都被逼了出来,腿上的伤口也停止了渗血,现出凝愈之势。

“你之前说,‘若是不顾天理伦常,想要换个躯壳不是难事’,那么吕峰的凡人之躯,难道是被他换去了?”姤儿收拾着床铺,对坐在一旁木椅上的吕洞宾说道。

“很有可能。”吕洞宾忖量着说道。

姤儿眉头一皱,问道:“那么,这躯体原来的魂魄呢,会怎么样?”

吕洞宾看了眼面露忧色的姤儿,叹了口气,回道:“要么,被封在了体内压制住,要么……直接被驱散了三魂七魄,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抓着被角的手一松,姤儿僵了住,微张着口喘着短促的气:“永世,不得超生么……”

看见姤儿的惊惧,吕洞宾急忙上前安慰道:“你别太担心。我想这堕仙将身上的气息隐藏得如此之好,那魂魄应该还在,带我们找到他,将堕仙的精魂逼出便可。”

“一定要救出他。”姤儿转身说道,“他可是你……”话说到一半,姤儿停了住口。

“放心罢。”吕洞宾笑了笑,低头迎上姤儿的目光,说道,“你也累了,先歇息罢,明日咱们就去找那堕仙。”

看着眼前吕洞宾投来的坚实目光,姤儿顿觉心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于是她将吕洞宾扶上了床,自己也坐在榻边脱了靴子。

“你,这是做什么?”吕洞宾见姤儿掀开了一半被子,吞吐着问道。

“睡觉呀。”姤儿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道,“不然你让我睡哪儿?”

“那你昨天……”吕洞宾偏头道。

“昨天也一样啊,哎呀,赶紧休息罢。”姤儿扯过被角,背对着呆愣的吕洞宾,卧身躺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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