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饶你不死
眼见神像即将倒塌，余里秋大惊特惊，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朝殿外爬去，他一身本领不弱，原本不惧屋塌梁折，就算神像倒将下来，也多半砸他不死，死不死得也并不打紧，然若砸得很是难看，传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碰！”一声重响。
余里秋将将爬到殿门口，一块大石头便砸在他面前，骇了他一跳，抬眼看去，哪里是甚么大石头，分明便是太清神像之头。“福生无量天尊，得罪了。”余里秋浑身巨痛，咬牙切齿爬将过去。
“咯咯”这时，猛听一声怪笑，跟着便是一声闷哼，他浑身一抖，寻声看去，便见黑衣人倒飞如滚，砸在院墙上。一条人影电射而去，照着黑衣人又是一拳。黑衣人扬手打出一道黑芒。人影再是一声怪笑，拳头直来直往，击飞黑芒，一拳打在黑衣人肩头，黑衣人腾地飞起，砸向院外。
人影怪笑连连，突然闪到真云道人身旁，大手一扬，捉住真云道人脖子，高高举将起来。
“是，你……”真云道人叫声嘶哑惊惧，忽听“咔嚓”一声响，叫声嘎然而止。
人影将真云道人尸身抛出，再一闪身，又来到杨顶真身后。
杨顶真只觉背心一寒，浑身毛骨悚然，想要腾身飞起，腿脚却不听使唤，竟是动弹不得，他心骇欲死，反手打出一记掌心雷，谁知那记掌心雷却如泥沉大海，毫无半点声息。正自惊疑，背心猛然一痛，身形冲天而起，喷血不止。
一拳打飞杨顶真，人影又朝薛暮容走去。
那人双眼通红如血，一步步走向薛暮容，余里秋心下嗵嗵乱跳，心想，是谁，这人是谁，是人是神？他先伤薛暮容，再败黑衣人，然后一把掐死真云道人，又一拳击飞杨顶真。黑衣人那等本领，竟在他手下走不过数合，真云道人更若土鸡瓦狗，任其打杀，毫无还手之力。这等人物，倘若不是神，那天下又有几人是他敌手？
“是你，原来是你！”薛暮容躺在乱石堆处，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极其愤恨。“咯咯”人影怪笑一声，提起掌来，便要一掌将薛暮容打死。“凌师兄！”绫儿高声叫道。人影怔了一下，只这一耽搁，薛暮容突然一声大喝，单掌在地上猛力一按，腾身飞起，朝院外奔去，竟然落荒而逃。
人影身形拔然而起，向院外追去。
“凌师兄，别杀我师尊。”绫儿叫道，举着剑冲向外面。
杜蕊微眉头一皱，也即追去。
西华山风光秀丽，草木茂盛，薛暮容踩着树梢，没命奔逃。她一心逃命，身法奇快无比，只见得一道黄白相间身形越纵越快。十丈外，一条人影紧追不舍，这人面目清秀朗逸，一双眼睛却是通红如血。“凌师兄，凌师兄。”阵阵娇呼声响起，从山颠又奔来两道人影，俱是身姿纤细。
奔得片刻，薛暮容身后那人凌空一掌打去。掌风摧枯拉朽，排排树木应声而折，薛暮容哇地喷出一口血箭，猛地一头向地上栽去。人影投身飞下，一掌按向薛暮容头顶。“想要薛暮容得命，岂有那般容易？”薛暮容一声厉喝，挺剑刺去。剑气与掌风相触，薛暮容站不住脚，又喷一口血，往后弹飞。人影一言不发，提掌又打。
薛暮容头冠被掌风震碎，披头散发。
周遭树木被掌风波及，乱倒一气。人影怪笑一声，抓起一截断树，打横一抽。薛暮容脚尖在断树上一点，往后翻滚。人影扔掉断树，腾地飞去，一把抓住薛暮容脖子，朝远处一株大树撞去。
眼见必死，薛暮容竟不呼叫，直直看着面前之人冷笑。
“凌师兄，凌师兄……”这时，绫儿与杜蕊微已然追来。绫儿看见沉央抓着师尊脖子，冲向大树，她想起方才凌师兄一把掐死真云道人，心下大惊。
杜蕊微脸色一白，她本就有伤在身，险些晕倒在地。
“薛暮容，我识得你。”一个声音响起，一字一顿，极其怪异。
“你当然识得我，要杀便杀，悉听尊便！”薛暮容叫道。
耳畔风声拉响，沉央抓着薛暮容脖子撞在树上，大树咔嚓一声断裂。树倒叶散，沉央面目急剧变幻，时而狰狞，时而茫然，时而痛苦不堪，双眼依旧血红如注。薛暮容直视他血眼，心底发寒，神色却是凛然不惧死。“青青，青青，我得杀你，我得杀你。”沉央突然一声怒吼，五指一紧，便要掐断薛暮容脖子。
“凌师兄，别杀我师尊。”绫儿飞来，情急之下，一剑朝沉央刺去。沉央猛一回身，怒视绫儿。被他一看，绫儿心头害怕，剑势一歪，朝旁边冲去。沉央提起右手。
杜蕊微惊道：“你是沉央大法师，你不是妖魔鬼怪！”
沉央一愣，变打为拍，把绫儿远远拍飞，然后转过身，提掌便要打死薛暮容。“哈哈，魂不附体，你竟有这等下场！”薛暮容放声大笑。“杀！”沉央怪叫一声，一掌打去。杜蕊微浑身一颤，紧紧闭上眼睛。谁知，过了好一会，竟未听见惨叫声，她睁眼一看，便见沉央紧紧扣住薛暮容脖子，右掌凝在薛暮容面前，却未落下。
“为何不杀我？”薛暮容冷笑道。
“杀你？不杀你。杀你，我不当杀你。我应过谁？你到底是谁？”
沉央抓着薛暮容落下地来，一把将薛暮容远远扔开，脸色扭曲，突然又是一声大吼：“薛暮容，沉央当饶你不死，第二回，第二回……”猛地一头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杜蕊微，杜掌教，你又杀不杀我？”这时，薛暮容叫道。杜蕊微见沉央神志错乱，竟容薛暮容不死，她猛松一口气，又听薛暮容说话，便提着剑朝薛暮容走去。
“师姐，她，她是师尊啊。”绫儿呼道，她只当师姐要杀师尊，虽说师尊行差踏错，入了魔道，天下人人不耻，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哪有徒儿杀师尊的道理？这，这不是有违人伦么？
杜蕊微一怔，提剑看向绫儿，目光十分痛苦，转眼又向躺在草丛里的薛暮容看去，但见薛暮容头发散乱，面容惨白，胸口血迹污秽，再不复往日神彩，她心头又是一痛，颤声道：“蕊微自小便由师尊抚养长大，师尊传蕊微剑法，传蕊微道法，更把西华山托付于我。我，我岂敢忘恩负义，来杀师尊？”
薛暮容看着倒在地上的沉央，冷笑两声，说道：“你是怕人说你欺师灭祖么？你杀了我，你既不说，绫儿不说，这人又已半死不活，天下又有谁知道是你杀得我？倘若你怕绫儿淘气，说漏了嘴，不妨把她也杀了。都赖于这人，岂不更好？”
听她说得冷漠无情，阴狠毒辣。杜蕊微心头更痛，脸色也即一白。
绫儿心头咯噔一跳，朝杜蕊微看去，怔怔道：“师姐，你要杀绫儿么？”
杜蕊微浑身一颤，再也禁不住了，猛一踉跄，摔倒在地，噗地喷了一口血，惨然道：“师尊，蕊微，蕊微哪有你说得那般不堪？”
“你是不堪，似你这般优柔寡断，又怎能做得西华山掌教？当初也是我瞎了眼，竟瞧着你外柔内刚，素有主见，西华山掌教非你不可。谁知你竟为了儿女私情，留着这么一个大祸害在西华山。你看他那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倘若那一日，他再发起疯来，怕是连你也要杀。绫儿，扶我起来！”
薛暮容躺在草丛里，恨恨说道，突然一声大喝，把绫儿吓了一跳。方才，沉央那一拍，并未伤她。三人之中，倒数她丝毫无伤。薛暮容积威深重，她浑身一抖，下意识便朝薛暮容走去，要把师尊扶起来。
“绫儿，别去！”杜蕊微惊呼，但已然迟了，就见绫儿弯身正要把薛暮容扶起，薛暮容却突然一掌向她打去。绫儿惊叫一声，想避已是不及，好在她心神恍惚，脚下踩中了一块圆石，仰天便倒，敲避过胸口要害。
薛暮容一掌打中绫儿肩头，绫儿倒飞出去，栽在草丛深处。
“毫无城府，难成大器！”
薛暮容啐了一口血，艰难起身，捡起地上长剑，朝杜蕊微走去，边走边道：“你倒是看破了我的心思，你既已看破，为何却不道破？”
杜蕊微伤得实重，方才又一阵急奔，牵动了伤口，冷汗密布额头，她说道：“看破又如何，你是蕊微师尊，蕊微又岂能杀你？”
“妇人之仁！”
薛暮容冷笑道：“这天下本当是弱肉强食，你不杀我，我便杀你，毫无道理可言。如今，因你一时心慈，薛暮容杀你，再杀你师妹，然后把这非人非鬼的物事也一并杀了。那时，你又向何人苦诉去？”
杜蕊微颤声道：“师尊若不解气，杀蕊微一人则可，还请师尊放过他与师妹。”
“他，他是谁，叫得如此亲热。”薛暮容怒道。
杜蕊微脸上一红，心想，我只是叫了一个‘他’，哪里算得甚么亲热了？
薛暮容见她脸红，心头更怒，冷笑两声，说道：“你既心疼他，那我便先杀了他。你若不想看着他死，便把绝学大法交出来。”
杜蕊微摇头道：“倘若我交出来，那才是必死无疑。”
薛暮容一怔，喝道：“你不交也是必死无疑。”
“师尊不会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