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痴梨园专嬉戏命丧伶人2
“我……”“苗苗儿”听得锦衣少年之言,粉面上的寒霜早已消融,却又花容失色,见得她樱口启动,只吐出个“我”字来,再也啭不出燕语来,只是粉颈低垂,玉手不停地抚养着衣衫。
锦衣少年识得说中了“苗苗儿”的痛处,当下他轻轻一笑,又道:“苗苗儿,嗣源虽不敢自诩为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提笔立成万言的风流才子,却有一颗善良之心,一颗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如痴如狂的火热、纯真之心,一种敢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的痴情!”锦衣少年敛了笑容,又凄声道:“苗苗儿与嗣源才真正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才应结为连理,鸳鸯比翼,双宿双飞!苗苗儿,嗣源对苗苗儿的痴情,难道苗苗儿毫无觉察么?苗苗儿,你、你、你便如此无情、如此无动于衷么?”
“苗苗儿”抬起粉颈,以杏目瞧了锦衣少年一眼,秀目一红,却已然流出泪来。此时,苍白的粉面早已变成了桃腮,芳心之中亦觉恰似小鹿乱撞,丹唇抖抖,终于吐出莺声来:“嗣源……”
“太子”、“嗣源”、锦衣少年显见便是唐庄宗皇帝之皇太子李嗣源了。李嗣源听得“苗苗儿”樱口中吐出“嗣源”二字来,却似听了仙音圣语,又似吃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欣喜若狂。李嗣源面上“嘻嘻”地笑着,身子却是呆立于地,一动不动。良久,才听得他狂叫一声,一把将“苗苗儿”的身子搂于怀中,连声唤道:“苗苗儿,苗苗儿!”此时,李嗣源温香暖玉抱满怀,顿觉心荡神驰,全身血脉贲张,却是受用无穷,身子早已酥了半边,哪里还能捺得住心头欲火,疾忙托起“苗苗儿”的身子,放置于床,只一把,便扯下了“苗苗儿”的衣、裙来……
前时,这“苗苗儿”见得李嗣源貌比潘安、风流倜傥,便被李嗣源的神韵所折服,芳心便暗中倾向于这李嗣源了,早有投怀送抱之意,只是苦无良机。如今,李嗣源以话一撩拨,“苗苗儿”更觉春心荡漾,欲火大炽,再难把持,当时便与李嗣源做于一处了。
李嗣源与“苗苗儿”二人,均值青春之年,一个是情场老手,见女人如苍蝇逐血,一个为闺中怨妇,贪欢爱似蚂蚁附膻;且是两情相悦,如鱼得水,直觉其乐融融,妙不可言。二人如此如胶似漆、如糖似蜜地一做,终使“苗苗儿”怀上了身子了。
李嗣源见得自己播下的种子在“苗苗儿”这片肥田沃土上生了根、发了芽,心中自是欣喜异常,却也有些忧愁和恐惧。终于,有一天,李嗣源哭丧着脸,对了“苗苗儿”叹声道:“宝贝儿,那戏子儿心狠手辣,咱们二人之事若是被戏子儿发觉了,只怕你、我二人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咦,嗣哥今日怎的如此说话?”“苗苗儿”芳心大感诧异,丹唇启动,愕然道。
“宝贝儿,源哥以为……”李嗣源“为”字才出口,便又猛然打住了话头。李嗣源摇了摇头,终于苦笑道:“宝贝儿,你肚子愈来愈大了,时日一久,只怕会被戏子儿瞧了出来,不如……”
“不如什么?哼哼,李嗣源,好个心肠歹毒的东西,竟然想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主意来,便不怕天打雷劈么?没出息的东西,还想风流快活,还不愿承担责任!老娘身上不是你冤家下的种么,你、你、你竟能忍心葬送自己的亲骨肉?老娘便是拼了性命,也是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的!”“苗苗儿”不待李嗣源说完,便截口打断道。“苗苗儿”见李嗣源脑袋低垂,又听得李嗣源长吁短叹,却又芳心不忍,叹了口气,又柔声道:“嗣儿,此事亦着实让嗣儿为难了,好在自咱们好后,那老贼亦临幸过苗苗儿一次,苗苗儿便说孩子是戏子儿的便了。”
“唉,苗苗儿,但愿能骗过戏子儿就好。”李嗣源松了口气,叹声道。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苗苗儿”生下一个男婴来。此婴儿生得且是英俊。
李嗣源得此佳子,心中自是欣喜万分,时不时地便将此子抱入春宫中住上一天。
李存勖成日泡于戏台之上,已然数月未去“苗苗儿”的宫中了,又焉能识得“苗苗儿”为他生了个“惺子”?
唐庄宗皇帝手足并用,“赏”了景进一回,便呆呆地立身于戏台之上,半天竟然未动得一动。李存勖愣了许久,方回过神来,龙足猝出,向了戏台上的死孩子狠命踢去。听得“扑通”一声声响发出,见得死婴摔落台下。李存勖龙足顿得戏台“砰砰”作响,龙口中吼叫道:“快,快将嗣源畜生抓来见寡人!”
便见得景进爬起身子来,听得他恭声道:“奴才遵旨!”举步便走。
景进才起步,忽听李存勖又厉喝道:“景进,连郭崇韬老贼一道抓了来!”
景进口中应声“是”,身子退下戏台。景进才下台,便又折身返回,对了皇上躬了躬身子,轻声问道:“奴才请皇上的示下,那辛妃如何处置?”
“景进,你、你、你他娘的怎的如此多事!”李存勖大声呵斥道。庄宗皇帝挥了挥龙爪,又放松了一下语气,道:“先处置了嗣源畜生与郭老贼,辛妃之事,日后再说便了。”
景进奉旨,带侍卫闯入春宫,片刻返回,将一位锦衣少年与一个黑衣老者押至戏台前。
锦衣少年与黑衣老者见得庄宗皇帝怒气冲天之态,身子一抖,早已跪身于地,磕头如捣蒜一般,颤声道:“儿臣叩请父皇金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叩请皇上金安J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畜生,你、你、你……”唐庄宗见得锦衣少年、黑衣老者二人,直气得浑身哆嗦成一团,以龙爪指了锦衣少年,声音抖抖地骂出几个字来,一时之间,竟然识不得说甚为好。半天,李存勖才缓过一口气来,怒喝道:“畜生,你干的好事!”
“父皇,儿臣怎的又惹父皇生气了?父皇忘了‘怒气伤肝’之言了么?父皇还需保重龙体为是!”锦衣少年关切地道。
“畜生,你、你、你可气死寡人了!”唐庄宗皇帝骂了一声,却也不再理会锦衣少年,只是伸出龙爪,指了黑衣老者,吼叫道:“郭崇韬,尔身为人师,竟然不能教人向善,真让天下斯文扫地!”
“皇上,此言由何说起?老臣身犯何条,竟然惹得皇上如此震怒?请皇上明示!”黑衣老者郭崇韬听得皇上玉言,心中大感诧异,叩了个头,口中发出惶恐之声。
李存勖顿觉无言以答,不由呆呆地发起愣来。半晌,庄宗皇帝回过神来,大笑道:“景进,将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与寡人斩了!”
锦衣少年听得笑声,直唬得心胆惧裂,身子爬上戏台,双手抱了皇上龙足,嘶声叫道:“父皇,嗣儿做错了何事,竟然让父皇如此大发雷霆?”
“畜生,你……”唐庄宗龙足抬起,猛然向锦衣少年踹了过来。
便听得“砰”、“扑通”二声声响传将出来,见得锦衣少年的身子滚落台下。锦衣少年虽是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却也不敢站起来,只是身子跪在地上,且是叩头不止。
李存勖以龙爪指了指锦衣少年的身子旁,厉喝道:“畜生看那是什么?”
锦衣少年跪爬一步,向了皇上龙爪指处瞧了过去。锦衣少年一瞥之下,口中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声。他又仔细地瞧了一阵,便见得他的身子烂泥似地瘫卧于地,听得他颤声道:“父皇开恩,父皇饶命!”
“哈哈,饶命?畜生,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来,当千刀万剐!寡人不将你畜生凌迟处死,亦是皇恩浩荡了,还想让寡人饶你畜生的狗命么?真是痴心妄想!”李存勖大笑一阵,又高声传旨道:“传寡人旨意,将嗣源畜生与郭崇韬老贼斩立决!”
庄宗皇帝“决”字才出龙口,便见由戏台后面闯出几个伶人装束者来,拖了锦衣少年与郭崇韬的身子,向外便走。
便在此时,却听一声大叫声由戏台下面传将过来:“皇上,且慢,臣有话说!”
庄宗皇帝听得叫声,龙目向了声起处瞧了过去,却见一位青衣汉子起身离座,正向戏台走了过来。庄宗皇帝见得此人,龙颜却已然缓和了许多,摆了摆手臂,命众伶人退于一旁。
便见得青衣汉子登上戏台来,对了庄宗皇帝躬身一揖,恭声道:“皇上……”
青衣汉子“皇上”二字才出口,却被李存勖截口打断:“薛御弟是想为嗣源畜生说情么?薛御弟,这畜生做出如此丧尽人伦之事,薛御弟以为还能再留这畜生一命么?”庄宗皇帝心中虽是怒火万丈,但语气却尽力说得柔和一些。
见得这“薛御弟”面容一肃,听得他庄声道:“皇上,太子年幼不更事,才做出此等荒唐事来,但怎可便轻易毁了他的性命?且是太子乃一国之储君,皇上若是将太子斩首,须向天下行旨。臣请问皇上,这圣旨又如何下?”
“薛御弟,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留他何用?大不了,寡人如实昭告天下百姓便是了!”庄宗皇帝怒冲冲地道。
“皇上,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皇上若是如实昭告天下,岂不有损皇家尊严了么?”
“这……”唐庄宗皇帝龙口大张,却是发圣语不出。李存勖沉思良久,口中发出无可奈何之声:“依薛御弟之意,又该如何处置?”
“皇上,人大自正,树大自直。依臣愚意,不如废了嗣源太子之位,贬他去汴州督师,以观后效,也好令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皇上可斩郭崇韬一人,以儆他人。皇上圣意以为如何?”“薛御弟”拱了拱手,恭声道。
“薛御弟言之有理,便依薛御弟之意便了。”庄宗皇帝默思片刻,龙首轻点,叹声道。李存勖挥了挥龙爪,又大声传旨道:“郭崇韬身为太子太傅,不能教太子从善,反引太子误入歧途,如此大恶,罪不容诛,速将郭崇韬推出宫门,斩首示众!废去嗣源畜生太子之位,着其去汴州督师,令其改过自新。”
圣旨才下,便见前时退于一旁待命的伶人又一拥而上,鹰拿燕雀一般将郭崇韬缚了,拖了往戏台下便走。
郭崇韬大叫道:“皇上,老臣冤枉!老臣不愿做个糊涂鬼,请皇上明示老臣身犯何罪!”
唐庄宗皇帝哪管郭崇韬“糊涂鬼”不“糊涂鬼”的,只是龙爪连摆,龙口之中大笑不止,龙目瞧着郭崇韬被拖了下去。
这“薛御弟”乃是薛铁山之子、薛老烺之弟薛天霸。当年,薛铁山为救李克用死于汴州封禅寺;后来,薛老烺又死于濮州之役。因薛家功高盖世,是以这唐庄宗皇帝虽是专宠伶人,但也要敬薛天霸三分了。
戏台上紧锣密鼓,唐庄宗皇帝于戏台上激昂澎湃地唱得正欢,忽听宫外人声鼎沸,龙心之中,不由大吃一惊。李存勖转过龙体,向了身旁的一个紫衣伶人大声道:“房爱卿,外面何人喧哗?”
“启奏皇上,宫城外边,百姓吵闹喧哗。”“房爱卿”躬身道。
“咦,怪哉!眼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怎的还有刁民闹事?”李存勖龙心大感惊疑。庄宗皇帝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便见他瞪了瞪龙目,启龙口中,大声喝叫道:“房爱卿,刁民如此放肆,这还了得?快召御林军驱散他们!”
“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上,李嗣源已然打到宫城外面了,还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呢!”“房爱卿”哭丧着脸道。“房爱卿”顿了顿足,又凄声道:“皇上,京城与皇城的百姓都已逃了十之七、八了,便是宫城中的皇亲国戚亦几乎逃了个精光了!”
“什么?你说什么?”唐庄宗直惊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于戏台上,龙体抖个不住。半晌,李存勖才回过神来,张龙口问道:“房爱卿,这李嗣源畜生怎的如此快便打到京城来了?”
“哼哼,皇上,还如此快呢?李嗣源起兵造反都三年有余了,难道皇上不识得么?”
“什么?三年有余了?”唐庄宗皇帝龙心之中又大吃一惊。他定了定神,又大骂道:“文武百官当真混账至极,李嗣源畜生起兵造反,怎的不早奏于寡人知道,以致于让这个畜生成了气候了?”
“早奏于皇上知道?嘿嘿,皇上,龙子龙孙、太子亲王尚畏景进如猛虎、蛇蝎,又有哪个朝臣身外长胆、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说出半个字来?便是朝臣有奏章,只怕亦是到不得皇上之手的!”“房爱卿”苦笑道。他叹了口气,又涩声道:“皇上专宠伶人,便是见了朝臣的奏章,能相信朝臣的话么?”
庄宗皇帝一时语塞,半晌,方叹声道:“房爱卿,寡人让景进为寡人瞧着点,只是让景进督察朝臣之中有无作奸犯科者,又哪里是让他肆意妄为!”李存勖叹息了一回,挣扎着站起龙体,大声道:“房爱卿,他事日后再议,先传寡人旨意,命御林军退了嗣源畜生的为是!”
“皇上,御林军早已投降了李嗣源了!”“房爱卿”嘶声道。
“啊!……”唐庄宗皇帝龙口大叫一声,龙体一抖,往下便倒,却被“房爱卿”搀了。半日,李存勖身子才止住颤抖。他眼前一亮,推开“房爱卿”的手,龙体一挺,大声道:“房爱卿,景进大才,定能为孤家平定叛乱,生擒李嗣源畜生,快,快去替寡人寻景进来!”
“寻景进来?皇上,景进听得李嗣源才至洛阳城外,便早早地携了辛妃娘娘溜之大吉了,皇上让臣到何处寻他去?”“房爱卿”冷笑道。
“景进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孤家对他何等宠幸,将一应朝务尽交于他一人处置,料不得危急关头,他竟然拐带孤家的爱妃,弃孤家而去,当真可恨至极!”庄宗皇帝龙足连顿,龙齿咬得“咯咯”作响。李存勖捶了捶龙胸,又恨声道:“孤家若是捉住了景进这个贼子,定要点这贼子的‘天灯’!”
“哼哼,皇上不宠幸景进如此,能落得这般田地么?”“房爱卿”冷笑道。“房爱卿”摇了摇头,又没好气地道:“捉住了景进,点景进的天灯?今生今世,皇上还能捉得着景进了么?”
“房良辰,你……”唐庄宗皇帝怒声才出,旋又低垂下龙头来,龙口中发出感慨之声:“唉,房爱卿,也怪孤家用人不当,才落得如此地步!房爱卿快替孤家召集群臣来!”
“召集群臣?皇上让臣到何处去召集群臣?”“房爱卿”身子退后一步,涩声道。
“房爱卿何出此言?”庄宗皇帝愕然道。
“皇上专宠伶人,耽于做戏,朝廷之上,景进一人当政,朝中大臣,多归附于他,凡不愿投顺者,尽遭诛杀!此时的文武大臣,随了景进逃走者除外,余者皆降了叛军了!”“房爱卿”咬了咬牙,愤声道。
唐庄宗皇帝闻得此言,一时呆若木鸡。许久,才见他龙体动了一动,听得他悲声道:“房爱卿,远水解不了近渴,寡人虽有百万雄师,只可惜无人突出重围,去各道搬兵勤王了!”
“皇上,别做清秋大梦了,天下之师大多投了李嗣源了,还百万雄师呢,还搬兵勤王呢!”“房爱卿”冷笑道。
“你、你、你胡说!天下有千军万马,怎可一时便投了李嗣源畜生?”唐庄宗皇帝龙颜变成了死灰,龙体一软,瘫卧于地。
“唉,可悲啊可悲J上只知整日‘泡’在戏台上,天下的形势,竟然半点也识不得!”“房爱卿”慨叹一声,又嘶声道:“皇上请想,朝廷之上,那景进把持国柄,一手遮天;各道之中,元戎与监军,无一不是伶人充当;官府之中,各级官员亦无一不是伶人;便是地方之上,伶人与地痞、恶霸相互勾结,称霸一方。此些伶人,专横跋扈,欺压良善,肆意妄行,无恶不作。如此,朝野上下,怎不震怒?天下大乱已久矣,只是皇上一人识不得而已!那李嗣源虽是一个爱色如命的风流种子、贪婪成性的饥鹰饿虎,却也是个识时务、懂进退的袅雄之士,见得这等形势,怎能不有动于衷,乖乱而起?当年,李嗣源被皇上所贬,未带一兵一卒,却是单枪匹马去的汴州。李嗣源到了汴州,便一扫昔日之癖,遣去府中女人,散掉库内钱财,一心厉兵秣马,静待天下有变,便要举兵起事,以雪奇耻大辱。李嗣源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短短三年之时,便将个汴州治理得强盛起来,汴军战斗力且是大增。前时,李嗣源见得天下大乱,识得起兵时机已至,便打了个‘诛伶人,清君侧’的旗帜,尽起汴州之兵,摇旗呐喊,一路的向了京师扑将过来。天下之人恨伶人入骨,听得李嗣源起兵,怎不纷纷响应?汴州兵马所经之处,守军将士反戈一击,除掉伶人元戎与监军,投奔汴军而来。虽是有些守军不愿归降于汴军,却也不敢抵抗,只是将所守之处的财物一掠而空,或占山为王,或各自逃命去了。由是汴军队伍不断壮大,李嗣源威望日高。汴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攻城掠地,易如反掌。今日,李嗣源汴军毫不费力地便打到了宫城外了。”
庄宗皇帝听得房良辰之言,半日无语。良久,才见李存勖龙目之中蕴含热泪,启金口,发出哀哀之声:“房爱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陪孤家上城一观的为是。”
唐庄宗、房良辰二人登上宫城城头,向了城下瞧将过去,但见一队队的汴军手执长兵短刃,围了宫城,正攻打得正紧。
唐庄宗皇帝瞧了一回,暗叹一声,启龙口,大喝道:“让嗣源畜生过来见寡人!”
李存勖龙口未闭,却听一片叫嚷声传上城头来:“昏君休得狐假虎威地唬人了,哪个还怕你昏君不成?”、“昏君不理政朝,只事嬉戏,没想到会有今日吧!”、“昏君快交出奸伶景进来,饶你昏君一命不死!”、“李存勖,快下《罪己诏》、《禅位书》,让位于太子殿下!”、“戏子儿,赶快开城投降,还能留你戏子儿一条活命,不者,老子们打进宫去,将你戏子儿五马分尸!”……
唐庄宗皇帝听得喝叫声,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气血直涌咽喉。李存勖龙口一张,便见得一股血箭喷出唇外来。庄宗皇帝龙体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城墙来。庄宗皇帝以龙爪扶住城墙垛,站稳龙体,才要启动龙口,却见城下汴军队中驰出一匹白龙马来,马上骑者乃是一位银盔银甲的英亢子。
便见这银盔银甲汉子挥了挥手,诸般声音戛然而止。
这英亢子滚鞍下马,除下身子上的甲胄来,跪倒于地,对了城头叩头道:“儿臣嗣源叩请父皇金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畜生,你……”唐庄宗皇帝自见得英亢子,便气得龙体哆嗦成一团,亏得他龙爪扶了城垛,才未摔下城去。眼下他听得英亢子如此说话,龙心更是气极,以一只龙爪指了银甲汉子,声音抖抖地喝出个“畜生,你”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英亢子除下银甲来,标致的身段上套了一套白色锦衣,映着日光熠熠生辉;如雪面肤,衬着墨染浓眉、点漆二目、润泽丹唇,愈显神清气爽,且是潇洒风流。英亢子见得庄宗皇帝如此模样,心中亦觉有些不忍,他轻轻一笑,恭声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父皇忘了‘喜伤心,恐伤肾,怒伤肝,思伤脾’之言了么?”
“你、你、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休得假惺惺地充善人了!也怪寡人当年瞎了眼,竟然抚养了你这个蛇蝎不如的东西二十数年!畜生不是想要寡人的脑袋与江山么?畜生过来取便是了!”李存勖厉喝道。
“父皇冤枉儿臣了!儿臣起兵,只为铲除把持国柄、为害天下的奸邪伶人,清除君侧,还政于朝廷,又怎敢妄存他念?父皇但要交出奸伶景进来,儿臣这便撤兵回汴州去!”英亢子身子向前跪爬一步,面容一肃,庄声道。
“好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畜生,也真难为畜生你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来_哼,便是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住你畜生的狼子野心!”庄宗皇帝呵喝道。李存勖鼻子“哼”了一声,又冷笑道:“哼哼,畜生,景进不在宫中,让寡人如何交出来?畜生要怎么样,随你畜生的便便是了!”
“父皇,为了一个伶人,伤了咱们的父子之情,值得么?”白衣汉子叩了个头,口中哀求道:“请父皇忍痛割爱吧!”
“哼哼,贼子,别再装神弄鬼地唬人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的那点鬼蜮伎俩,能骗得了哪个?贼子你明明知道景进早已逃之夭夭了,却逼迫皇上交人,何等居心,不便昭然若揭了么?”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太子爷如此说话?”锦衣汉子听得发话声不似皇上之音,心中一惊,抬头向了城头瞧将过去,却见皇上龙体旁的一位紫衣伶人正以手指了自己高声吆喝着,心中不由大怒,口中大声呵斥道。
锦衣汉子站起身子来,又对了唐庄宗皇帝嘶声道:“父皇,请赶快交出景进贼子来吧,不然,若是惹恼了众弟兄,孩儿可就无法制止了!”锦衣汉子回过头来,又对了汴州兵马大声道:“弟兄们少安勿躁,待皇上交出景进奸贼后,咱们立马便退回汴州去!”
“太子殿下,不可!”锦衣汉子话音才落,一人便大叫道。见得喊叫者拍马冲出营来,对了锦衣汉子躬身道:“太子殿下若是此时便撤兵回汴州,咱们前时的努力岂不付之东流了么?”
此人叫声未歇,一人便高声嚷道:“我等跟随太子殿下起兵,历尽千辛万苦,原是为了打入宫去,杀了鸟皇帝,让太子殿下做天子,我等也好做个开国功臣!若是如此便撤回汴州去,咱们的愿望不便成了泡影了么?”
他嚷声才息,一人又悲声道:“太子殿下,戏子儿乃心狠手黑之人,咱们今日不除戏子儿,只怕戏子儿日后放咱们不过了!太子殿下忘了‘纵虎归山,遗患无穷’之言了么?”……
锦衣汉子听得众人嚷成一片,心中却也有些不悦。便见他面色一沉,大喝道:“大胆,休得惊了皇上圣驾9不快与本太子爷退下!”
锦衣汉子见得众军退于一旁,又对了唐庄宗皇帝躬身道:“父皇听见了吧?父皇,众意如此,快交出景进贼子吧!如此,儿臣还好向众弟兄交待!”
李存勖听得汴军将士喝叫声,直唬得面如土色。他耸了耸肩膀,龙足顿得城墙“砰砰”作响,哭笑不得地道:“李嗣源,房爱卿之言是实非虚,景进老贼确是出宫已久,叫寡人到何处去寻这老贼去?”
锦衣汉子、“太子殿下”显见便是唐庄宗太子李嗣源了。李嗣源听得李存勖之言,冷笑道:“父皇寻不寻景进,寻得着寻不着景进,那是父皇自己的事,与儿臣是未有干系的!父皇若是再不交出景进贼子来,此事儿臣便管不了了!”李嗣源回过头来,又对了汴军将士大声道:“弟兄们,皇上不愿交出景进奸伶,弟兄们便瞧着办便是了!”
“太子殿下英明!太子殿下早便不该与戏子儿啰嗦了!”“打进宫去,活捉戏子儿!”“戏子儿再不禅位于太子殿下,老子们捉住了你戏子儿,叫你戏子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汴军听得李嗣源之言,各个欢呼雀跃,大声呐喊着向了宫城攻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