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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出虎穴入狼窝几经鬼门2

他直起身子,看天气时,已是日中时分,便觉腹中有些饥了,当下寻了几枚野果,喂了喂饥肠,倒也一时不觉甚饿了。

他数枚干果入肚,倒也来了些精神,便于谷中寻起路来。此时,他内力陡增,轻功精进,且是体力已复大半,是以行来倒觉十分轻松。他由谷这头走到谷那头,又由谷那头行到谷这头,如是数趟,却终想不出出谷之法。此时,他心中的懊恼,自是不可以言语来表达。正神情沮丧,猛然一抬头,惊喜得几乎叫出声来:但见绝壁之上,每隔了三、五丈高下,便有一道裂隙,裂隙之中,斜斜地生了些松树;他见了松树,眼前一亮,口中连声叫道:“有了,有了!”便见他转过身子,向了来路走去。才行几步,便忽的又停身不前,摇起头来。如此的踌踌躇躇,过了老大会儿,终见他将牙一咬,大步向坠落处走去。

他来到坠身之处,默默地站立一会儿,便蹲下身子,使劲扒起土来。天气虽寒,但前时才筑起的土堆却也只冻结了上面的一层,他以手中的匕首掘掉此冻土层,便以手挖起来,未费多大功夫,便现出坑中的马尸来。他执匕首在手,另一只手在马身上轻柔地摸了数遍,眼含热泪,便以匕首小心地由马腹的伤口处割起,将马皮剥了下来。

他将马皮割成长条,又一条一条地结起来,便成了一条长长的皮绳了。我寻了块石块,在一头拴了,便提着皮绳,来到生有松树的绝壁下。

他立身崖下,瞄准一棵粗壮的松树,运足功力,将手中石块甩了过去。在呼啸声中,石块早已飞到了松树的顶端。他手一放皮绳,石块滑下。他抓住带石块的绳头和另一个绳头,用力扯了扯,觉得甚是牢靠。当下他紧抓皮绳,两足蹬住绝壁,攀援而上。他身子才起,便觉轻如鸿毛,只几个起纵,便已掠至松树跟前。他倚身树木之上,喘了口气,便又向上攀去。

他以此法而攀,起始,倒觉轻轻松松地毫不费力,但他攀上十数棵松树后,却觉有些力不从心。再登一时,忽觉心跳加速,几乎蹦出嗓子来,“怦怦”之声,清晰可闻;又觉得臂酸腿软,身子颤颤地抖个不住,数次,险险的便要摔落下去。他识得自己若稍一松懈,便会有粉身碎骨之厄,是以虽是疲惫至极,却也不得不拼命向上攀登。如此舍命而上,倒也离崖顶不远。看看还有数丈便可大功告成,但此时,却觉脑袋一阵眩晕,眼前金星直冒,胸中恹恹地想吐,身子便似重逾千斤,双腿抖抖,怎么也抬它不起,两手木木,如何能听使唤?他倚身于松树上,摇椅晃的,却似吃醉了酒一般。他识得如此下去,定会前功尽弃。他寻思:“自己粉身碎骨不可惜,谁又能为爹爹传讯搬兵?”想到“搬兵”,便也狠下心来,当下以匕首在腿、臂之上使劲扎了几下。他的身子猛然一震,登时便增添了许多精神。他右手紧抓皮绳,左手以匕首在布满坚冰的峭壁上掘出一个个的小坑来。他甩掉足上的鞋子,以赤足蹬了小坑,胸膛紧贴崖壁,虫蠕似的,慢慢向上移动。他爬了一时,看腿、臂时,竟无一处完肤,却是再也下刀不得。无奈,只得在屁股上放血了。

他在屁股上连放了三次血,终于支撑着爬上了崖顶。此时,他浑身上下布满了血迹,却似个血人一般;身子上的衣衫亦变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条。

他昏昏沉沉地躺身于崖顶之上,直似个死人一般。此时,便是有索命的恶鬼抑或成群的饿狼扑来,他亦是不会挪动半步的!他只恍恍惚惚地瞧见身旁的一巨石上刻有三个斗大的字,却是“鹰见愁”三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识过得多久,他在浑浑噩噩之中,忽听得一个声音狂笑道:“哈哈,老子许久未吃人肉了,料不得今日又开上洋荤了!”他心中大吃一惊,不觉睁开眼来,向了发声处瞧将过去,不禁毛发直竖,心胆欲裂!但见面前立一怪人,身材甚是高大;头发长有数尺,乱蓬蓬地拖于背后;面上的污垢,足有数寸之厚,密密地封住眼晴、鼻孔;嘴巴大张,舌头长长地吐出唇外;身子之上一丝不挂,黑黑地发着亮光。

便见巨人抢前一步,将黄衣少年由地上一把抓起,送至嘴边,张开大口,便向了他面上啃去。黄衣少年直唬得魂飞魄散,却又叫声不出,只是身子抖成一团。

正自危急,忽听一声“阿弥陀佛”之声传了过来,紧接便是一声呼叫:“林施主休得如此。”其声响彻云宵,虽是雄浑至极,但听来却似醍醐灌顶,柔柔的毫无霸气,令人畅畅的舒服无比,却又令人无法抗拒。怪人听得呼声,似是吃了一惊,慌忙放手中的黄衣少年于地。

声音甫歇,一骑已飞至近前。蹄声未住,马背之上,已有一人飘将下来。

黄衣少年向他望了过去,却是一仙风道骨的年老僧人,丰神秀逸,只是紧闭着二目。他识得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心中十分感动,于是挣扎着站起身,深施一礼,恭声道:“晚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客气。”老僧双手合什,面上微微一笑,只是不开二目。

“晚辈请教前辈法号?”

“小施主,承问了,老衲闲云。”老僧微开二目。

黄衣少年自老僧的呼叫声中,便已听出他身具至高无上的内力,今又见得他微开二目射出精光来,识得他乃是武功盖世的好手,但自己活了十六、七年,却从未听说过“闲云”这个名头,心中不觉略感诧异。

“小施主,名便是空,空便是名,虚名害人,要它作甚?”闲云长老似是已瞧出他的心思,合上眼晴,轻笑道:“小施主只识得老衲乃一名佛门弟子足矣。”

黄衣少年被他一语道破心思,顿觉尴尬,直羞得面红过耳,半晌,才恢复了常态,又施一礼,笑道:“老前辈由何而来,怎的如此巧便赶上晚辈遇难?”

“其实,自小施主坠崖前,老衲便发现了小施主的行踪,只是小施主不晓得罢了。”

“前辈既然于晚辈落崖前便遇上了晚辈,又为何不出手相救?”

闲云长老听出黄衣少年话语中含有些责备之意,却也不以为忤,只是笑道:“小施主却怪老衲不得:那时,老衲只见七人在追赶一人,却识不得追赶者与被追赶者乃是何人,且是识不得原委,却也不好出手相助;况此时老衲于山顶追赶此位林施主正紧,亦无法施救。待老衲赶上林施主,封了他的穴道,赶至崖边时,小施主已由崖上坠下谷去了。”

黄衣少年听得他的话,才识得自己错怪了好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老前辈,如此说来,将谷底恶狼击毙的,想必便是老前辈了?老前辈既已下到谷底,为何不救晚辈上来?”

“小施主,老衲能将恶狼击毙,却是下不到谷底的。”他见黄衣少年面现惊愕之色,又道:“当时,老衲见小施主坠入‘鹰见愁’绝谷,心中大惊,疾忙施展轻功,身子似壁虎一般紧贴崖壁,慢慢向下滑去。小施主请想,壁面奇滑无比,须以内力将身子吸住崖壁,再慢慢往下移动,如此消耗,内力又能支撑几时?是以老衲想尽千方百计、使倦身解数,却也只能滑至峭壁的大半处,便再也休想滑下半寸!此时,老衲将身子倚附于峭壁上的松树干上,歇息了一会儿,便向了谷中望将过去,夜色虽黑,但在谷中积雪与空中飘浮的雪花的映照下,亦瞧清小施主倒卧于地,一群恶狼正向小施主扑了过来。此时,老衲虽识不得施主是死是活,但见得恶狼向小施主扑来,还是顺手抓起壁上的冰雪,捏成一个个的冰球,向恶狼击去,将它们击毙。老衲毙了恶狼,,便想试一试小施主到底是生是死,于是又以一粒雪球向小施主面门弹去,见小施主中雪球后身子动了几下,识得小施主尚是可救,便又发声长啸,将小施主唤醒。老衲正要再设法施救,忽听数声嗥叫声由山顶传将过来,心中不由吃了一惊,暗道:‘林施主疯疾又发,若闯出大祸来,岂非老衲之罪过?反正老衲留于此处,一时之间,亦想不出救护之策,倒不如先顾一头去追林施主的为是。’想至此,疾忙一提真气,贴壁而上。如此奋力攀援,内力耗费殆尽,才登上崖顶。老衲立身崖上,长舒了几口气,亦顾不得坐地调息,辨了辨发声处的方向,便又发足疾驰山顶。及至山顶,却又不见了林施主的踪影。老衲寻来寻去,寻至山下,犹未寻着他的踪迹。此时,老衲以为他已离此山,心中大急,在山下找到藏着的白马,飞身跃上马背,四处寻找起来。老衲由这个山头寻到那个山脚,又由那个山脚寻到这个山头,一路好找,却始终寻不到林施主身影。小施主是识得林施主厉害的。老衲生怕他误伤人命,心中自是如遭火焚。正焦急间,忽闻嚎叫声又起于“鹰见愁”谷顶,便策马疾驰而回。至此处,正赶上林施主欲咬小施主,老衲心中一惊,疾忙发出呼声,将林施主喝退。小施主,也亏得老衲所乘之马天生神骏,履山地如平道,不然,只怕小施主要伤于林施主之口了。”闲云长老提到“所乘之马”时,以手指了身旁的白马,笑问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看此马如何?”

黄衣少年自幼随父在军,十数年的闯荡,阅历已然非浅,军中战马,何止千万,是以他虽非专业相马人士,却也并非外行。他见此马骨如虎豹,神似蛟龙,通身雪也似的白,更无半根杂毛,又见它腿如巨椽,蹄大似盆口,更听得它引颈长嘶,声如龙吟虎啸,识得乃是一匹追风逐电的神驹,不禁脱口赞道:“好马,好马,真乃天生神物!”

“如此绝境,小施主得以生还,足见小施主福缘非浅,更显小施主胆识、智谋过人。”闲云却不说白马之事,只问道:“请问小施主贵姓高名,仙乡何处?”

便见黄衣少年俊面之上现出一丝惊疑之色,身子倒退几步,张了张口,却终未说出什么来。

“阿弥陀佛,小施主莫要惊慌,小施主看老衲可是歹人么?”闲云长老双手合什,微开二目,又向黄衣少年仔细瞧了一阵,蔼然笑道:“小施主,实在抱歉,是老衲问得多了,请施主见谅!施主不愿说,不说也便是了,老衲又岂敢勉强施主?”

黄衣少年见他二目神光四射,却无半点邪气,又见他须白似雪,面容却如初生婴孩,神貌且是清奇,有如天人,更见他慈眉善目,言笑温和,举止娴雅,并无一丝恶意,识得他乃是一温厚慈祥的得道高僧,当下跨前一步,施礼道:“在下怠慢老前辈了,请老前辈恕罪!”便将自己的来历细细地对他说了一遍。

闲云长老面容一肃,合掌道:“原来小施主乃大齐义军将士,如此说来,小施主该识得大齐皇帝黄巢大侠了?”

“回前辈的话,乃是家父?”

“请问小施主何时离开泰山狼虎谷的?”

“大约已有近十日光景了吧。”

便见得闲云长老面色似是一黯,施又恢复了自然,语声平静地道:“小施主近前来,老衲有一物事,要赠与小施主的。”

“晚辈不敢奢望老前辈的恩馈,老前辈有话但请吩咐。”黄衣少年口中说话,身子便也靠前一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闲云长老放声大笑,手出如电,向黄衣少年背心猛击一掌。

黄衣少年料不得他会猝然出手,才学的玄黄步却已施之不及,只得身子一旋,退后几步。他退得快,闲云长老手掌比他还快,竟似如影附形,紧随而上,一掌印个正着。黄衣少年背心中掌,心中大吃一惊,面容一肃,沉声道:“晚辈与前辈无冤无仇,前辈怎的暗算晚辈?”

“阿弥陀佛,请问黄施主可有不适之感么?”闲云长老收回手掌,微笑道。

黄衣少年经他一提,才觉体内热流激荡,遍传全身,心头亦觉畅畅的如沐春风。他原是一聪颖之人,当下陡然醒悟道:“啊,是了。定是老前辈将本身真气传了于我!”心中感动至极,却又觉不安,慌忙执礼道:“小子受老前辈二次救命之恩,今生便无以为报,今又得老前辈厚赐,更觉惶恐不安!老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跪身下去,大礼参拜起来。

“阿弥陀佛,老衲怎敢当黄施主之礼?”闲云长老扶黄衣少年起来,笑道:“小施主以为可白得老衲护身真气么?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老衲自然是有事要拜托黄施主的。”

黄衣少年听得“有事要拜托黄施主”八字,心中吃了一惊,暗自寻思道:“我原本便识得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老和尚果然要提条件了!这和尚忒也怪得紧,强施恩于人后再求人,令人不得不从命了。唉,也识不得他要托我何事,我若办得,倒也好说,若是无力去办,岂不是欠了他的人情,且是聒噪?或许让我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罢,且听他如何说话。”

便见闲云长老由怀中掏出一个物事,递于黄衣少年之手,笑道:“请小施主先收下这个物事,他事一会再说。”

“老前辈,这……”

“黄施主,老衲欲拜托之事,尽在此物事之中,小施主日后打开一瞧便知。但须请小施主谨记,此物关系重大,千万丢失不得,且须寻一隐秘之处方可打开!小施主能保证做到上二条要求么?”闲云长老面色凝重,声音低沉而庄重。

“老前辈但请放心,晚辈虽是愚鲁,却是识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之理的!”黄衣少年见他神情肃穆,识得兹事体大,于是庄严道。

闲云长老道声“好”,又指了身旁的白马,笑问道:“小施主可识得此马之名么?”

“小子年轻学浅,还须前辈指教!”

“黄施主,此马便是駃騠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又何在话下?此等千古罕见的神骏,原非老衲之物,乃是老衲之友托老衲代为照管的。今此人已然作古,老衲一个佛门弟子,要此宝物何用?欲将此马赠与小施主,请小施主笑纳。”

“晚辈实不敢再受老前辈厚赐,还是请老前辈吩咐要晚辈代劳之事吧!”

“黄施主,前时,老衲不是说了么,老衲要拜托施主之事,尽在老衲交给施主的物事之中,除此,老衲再无事可托。”闲云长老不待黄衣少年开口,又指了身旁的怪人道:“小施主可识得此位施主么?”

黄衣少年瞧了怪人一眼,茫然摇了摇头。

“小施主再仔细瞧来。”

黄衣少年目光盯住怪人之面,仔细瞧了一阵,虽有似曾相识之感,却又道不出是谁来,不禁又疑惑地摇了摇头。

“小施主既识不得此人,便不用去想了。”

“不,老前辈既提起此人,想必是与晚辈大有关系的。还请前辈明示。”

“唉,老衲真不该提及此事!”闲云长老自责一声,语声低沉地道:“黄小施主,不瞒你说,他便是你表兄林言。”

“什么?老前辈,你说什么?”黄衣少年乍闻此言,直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便呆住了,半晌,才透过一口气来。

“黄小施主,老衲是说此人便是小施主姑母家的二表哥林言。”

黄衣少年定了定神,又向赤身怪人面上仔细瞧了半天,见他果有些二表兄林言昔日模样,当下哽咽地呼道:“表兄……”

赤身怪人听得呼唤声,二目圆睁,大口一张,发出“呜呜”怪叫声,身子作势要扑将过来。

“阿弥陀佛,林施主休得无礼!”闲云长老低喝一声。

这林言听得喝声,如饮醍醐,心头猛然一震,身子便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乖乖地立于一旁。

此时,黄衣少年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呆呆立身于地,愣了半天,方抖声道:“老前辈何时遇上晚辈二表兄的,他怎的变成了如此模样?”

“小施主,此事发生于四、五日前。那日,老衲云游至蒙古大漠,忽见一披头散发,赤身露体之人疾奔而来。那怪人见了老衲,伸头便向老衲面上啃来,且口中发出‘呜呜’的怪叫声。老衲出手制服了他,并设法让他安静下来。老衲与小施主姑丈林爽乃是方外之交,是以此人才一施展武功,老衲便瞧出他必是林家人无疑。老衲在他少冲穴与劳宫穴各下了一针,他倒也一时清醒过来。老衲趁他神志暂清之际,向他问时,才识得他乃是林家二公子林言。老衲大感诧异,便又问他道:‘林二公子不是随令舅黄大侠在军么,怎的今日到了此处,且是如此模样?’询问再三,林言却始终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再问时,他便露出狂躁之态。老衲识得他的疯疾定是受强烈刺激所致,急切间是不会治愈的,是以也不急于一时便知究竟,只是点了他的睡穴,让他静静地睡了。老衲先寻了些药在他面上的伤口上敷了,又与他穿上衣裳,才要与他结束头发,忽见他突然醒来,口中发出一声狂叫之声,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衫,撕得粉碎,又五指如钩,向了自己面门狠命抓去。老衲吃了一惊,点了他的臂中穴,使他上肢动弹不得。当时,老衲寻思:‘老衲以独门手法点了他的睡穴,按理说,他是不会一时便醒转过来的,即使他功力更高,一时之间,亦是不会自行冲开穴道,怎的今日他才入睡便突然醒了过来呢?’老衲疑心一起,便扯过他的手来,以指按住他的脉门,仔细一把,才识得他身中一种奇怪之毒,毒性使他神经极度错乱、极度兴奋,才使得老衲独门点穴手法在他身上失灵。老衲虽是晓得了他身子中毒,却识不得所中何毒,是以便无法寻觅解毒之方了,只得试着用药了。此后,经老衲细心料理,他的疯疾倒也好了许多,只是他身子上的毒性,却是祛除不多。他记忆力大半失去,便是清醒之时,从前之事,亦记不得多少。昨日晚,老衲见他疯疾二日未犯,心中便也松了口气,让他自个儿玩耍,老衲自去做功课。老衲做完功课,寻他时,却已不见了踪影。老衲识得他疯疾又发,心中自是焦急万分。好在駃騠马便在身边,疾忙骑了,一路的寻了下来。寻来找去,便到了此山下。以后之事,老衲前时已对小施主说了。”闲云长老道罢林言之事,又道:“小施主,老衲离寺云游,原是要寻一人拜托一事的,今小施主已得老衲物事,老衲便算所托得人了。老衲心愿已了,再无他事,也该回寺诵经礼佛了,且也好治疗林施主之疾。”转身欲去。

黄衣少年身子移前一步,阻住他的去路,迟疑片刻,终于鼓了鼓勇气,问道:“前辈既遇我二表兄,当知我爹爹如何了?”

“不知道,不知道!老衲至今尚未听到过令尊黄大侠的消息。”闲云长老似是觉得自己语声急促了些,当下淡然一笑,轻声道:“黄施主,吉人自有天相,料来黄大侠是会安然无恙的。”

黄衣少年年纪虽轻,却也饱经沧桑,他见闲云长老未曾开口说话,面色便似一变,瞬间便又恢复了常态,又听他开始说话时,语声急促,后又故意掩饰,便识得其中定有蹊跷。他晓得闲云长老乃一有着数十年修为的高僧,若非言不由衷,是不会如此的。想至此,他又施一礼,语声庄重地道:“前辈乃佛门高僧,自是识得出家人不打诳语之言的,家严之事,还请前辈明示。”

闲云长老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心道:“好厉害的小施主,竟瞧出老衲说了谎话!”当下叹了口气,悲声道:“黄少侠,听人说,令尊黄大侠及十数名大齐将士全部就义于狼虎谷了。”

“了”字才出,便听“哎啊”一声惨叫发出,见得黄衣少年一头栽倒于地。

闲云长老疾忙扶他起来,在他中冲穴、十宜穴、寸平穴连点数指,才见他悠悠醒转过来。他睁开眼来,口中唤了声“爹爹”,便有一股血箭喷出口外。

闲云长老手出如电,闭了他身上的巨骨、血愁二穴,为他止住血,又劝慰道:“阿弥陀佛,黄小施主,事已至此,悲伤徒劳,还须节哀顺变为是。”语声才歇,忽听数声嗥叫之声由远处传将过来,他吃了一惊,看身旁时,才发觉已不见了林言的踪影。他心中一急,出手解了黄衣少年被封的穴道,又喂了他一颗丹丸,扶他上了駃騠马,嘱道:“小施主千万自重,老衲告辞了。”也不见他作势,身子纵起,几个起落,已是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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