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瘦成皮包骨了
说着父尊冷冷淡淡看了道殊一眼,“怎样都好,锦儿就是莫要再委屈自己。还有,下次来看我们的时候”,他还能最后再掐一把未释的脸蛋,“记得带上未释。”
我咬唇忍着哭声,连连点头,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了……”最终,父尊与母上化做两道白光,飞出了佛殿,飞离了西极。
“乖,不哭了。”
我瞪他一眼,哽咽道:“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凭什么你要我不哭我就不哭啊。”
道殊怔了怔。我勿自牵过未释寻了个蒲团,擦干了面皮,搬到绯颜身边坐下,与绯颜一起听佛祖讲佛。
我曾在佛门听佛祖讲佛讲了几千年,有关佛经我比绯颜要多熟悉那么一丢丢。绯颜说,难得来西极听一次佛,总归是要听出一个名堂来,不然对不起这花费的一天时间。于是一有不懂的,绯颜就会问我,我便将我所知道的讲给她听。
一有闲暇,道殊动不动就会回眸来看我。我总会不自觉地抓紧了未释。
未释伏在我耳边小声道:“阿爹这个人心机太重了,每天要不知疲倦地做那么多事,我晓得阿爹想你得很,可什么都闷在心里。我猜,阿爹今日就想把阿娘你带回去。不过我也想阿娘回去,因此阿爹心机重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愣愣地抬眼看道殊,总能碰上他看我的视线。眼眶就又开始发酸发胀了。
绯颜似笑非笑地与云烬道了一句:“人小鬼大。一切都是你阿爹自找的,让他多等一阵子又不会掉块肉。”
未释一脸夸张:“阿爹虽然身体上没掉块肉,但精神上他早就瘦成了皮包骨了!都是姑姑你迟迟拖着阿娘不肯还,真坏。”
绯颜抽了抽嘴角:“我要真坏的话,要让你阿娘和那个谁一起跑了。”
小团子如临大敌:“哪个谁?”
绯颜眉头一挑:“就是那个谁,你和你阿爹日日来东海,竟还不知道是哪个谁吗?”
未释认真翻了一个白眼,道:“先前你不是带阿娘出去了嘛,结果害得我与阿爹扑了个空。你快告诉我,究竟是哪个作死的?”
绯颜眼里的笑意深了两分:“偏不告诉你。”
未释认真翻了一个白眼,道:“先前你不是带阿娘出去了嘛,结果害得我与阿爹扑了个空。你快告诉我,究竟是哪个作死的?”
绯颜眼里的笑意深了两分:“偏不告诉你。”
绯颜与未释的动作越来越大,害得我都没办法专心听佛。佛祖一发现了绯颜与未释不认真,就会停顿下来,而绯颜与未释则迅速收敛,装作很认真听佛的样子,佛祖又开始继续讲。
这一趟听佛,尽管绯颜想要听出个把名堂,但实际上经未释一搅和,绯颜并没能听出什么名堂,佛语倒是学会了几句。
整个佛会下来,我嘴角都僵得几乎复不了原了。听着绯颜与未释你一句我一句,我也不知道佛祖讲佛具体讲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佛会结束了,各路仙尊都陆陆续续退出去。就在这时,未释非得要跟我与绯颜一起回东海去;其实能有机会在这几日好好教一教儿子的文化,尤其是有绯颜来教我会十分欢喜,然而毕竟这里还又另一个人……结果绯颜还没表个态度,一侧眼不慎瞟了一下突然就浑身僵硬,下一刻她拉着未释便烟儿一样地跑出了佛殿……
我楞是反应不过来,道殊淡淡起身,安然着神情,缓缓走到我身前站立。恰逢一抹出尘的飘逸白影自眼前一闪而过,忽而在我们边上停了下来。
我掀起眼皮看他,愣住了。墨紫色流泻的长发,修美的狭长双目里幽邃如不见底的深渊,整个轮廓在大殿佛光的薰染之下竟有一种说不出地超神尊贵。
从未仔细看过来西极听佛的各路仙尊,起码从未见过眼前这样子的仙尊,竟十分地惹眼。
道殊垂首亲谨道:“帝君久不出关,今日也来听佛,幸会。”
不想那位仙尊竟还是帝君。白衣帝君波澜不惊、十分平淡道:“才闭关一次出来,就已物是人非。天帝不必多礼。”
道殊道:“帝君请。”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天界的新天帝。
在儿子百岁寿辰那日邀请了他,竟请得动他出山。许多年以后,据绯颜说,那是因为天帝他老人家很欣赏我这个后辈,竟可以在年少的时候将九重天搞了个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那位天帝走后,我还没完全回得过神来,忽然一只白皙而骨结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来抚我的面皮,顺我耳边的发。我吓了一跳,惯性地伸手去打开那只手。一掀起眼皮,恰巧就撞进了一双满含哀痛的凤目里,心也跟着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说:“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永远不会回心转意了。不想见到我,不想与我说话,不想我靠近你。只要是我,你就不喜欢。”
我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勿自淡淡笑,道:“不是说好了,上辈子就已经做了个了结了,我们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找回来?就让我忘记你,只做一颗佛珠,生生世世入佛门,一心修行,这样不好吗?”
他道:“那时觉得不好。”
我心尖一抖:“那现在呢?”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也还是觉得不好。我不想与你做什么了结,不想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还有了未释……”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看他,他柔美的眉目映进我的眼里,那么清晰。我打断他道:“至于未释,眼下他随绯颜阿姊跑了,等过两日、过两日我便将他送回来。”
道殊还想再说什么,我却是不敢再听了,拂开他便慌乱地逃离开去。任他在身后唤我我都强忍着不回头。
道殊……你总是这么无孔不入,教我不知该如何应付……你说,我该如何应付……
匆匆忙忙出了西极之后,我收拾好心情,一路往东海追随而去。一面怀揣着十分浓重的八卦之心,一面又着实担心小团子与绯颜在一起会出个什么状况。
哪想还没能到达东海,半路上便被人叫住了。竟是绯颜与未释偷偷摸摸躲在云层里。若不是未释出声,恐怕我也就这么与他们半途错过了。
绯颜看见我,余惊未消的模样,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流锦阿妹,去西极听佛的仙尊们可是都走干净了?”
我走了过去,与绯颜、云烬一起一屁股坐在了祥云上,如实道:“早就走干净了。”
她们便祥云一路飘往了东海。
在东海,不论绯颜何时回去,玄寒总能事先在荒海海面上等候着。但没有哪一回给了绯颜好颜色。那绯颜的话来说,玄寒着实是个傲娇的人,绯颜在他面前连君上威风都摆不起来。玄寒曾在海下面见过小团子,因而再见也不算十分惊讶,只黑着面皮问绯颜道:“请问君上,将人家的儿子拐来东海,道殊知道此事么?”
绯颜咳了两声,道:“这个‘拐’字,本君私以为玄寒你用法不当。”
小团子便道:“不是姑姑拐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来看看我阿娘生活的地方,不必要让阿爹同意,阿娘又还没答应跟他,他还很无能为力。”
绯颜赞赏性地点头道:“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口才,他日定能是个人才。”
小团子冲绯颜一笑。闪亮亮的眼睛,粉嫩嫩的小脸,红嘟嘟的嘴巴,十分惹人怜爱。
玄寒僵着嘴角又问:“那君上今日前往西极听佛有何收获?”
“佛经大抵都很深奥有禅机,今日委实大开眼界”,绯颜看着玄寒稍稍缓和了的神色,道,“不过我听不懂。”
于是玄寒的面皮越发的黑,嘴角越发的僵。
绯颜便又补充道:“佛语有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玄寒你小心点。”
“……”
自从未释来了东海之后,大白有了新的玩伴。整个东海没有哪一天是安宁的。
玄寒建议,未释虽年龄不小,但是缺少童年,既然来了东海,不妨与别的龙族一起去学堂,听一听夫子讲课,学一学文化也是好的。
这学堂,我曾与绯颜一起去过。课堂上很有秩序,夫子也很严厉。尽管我不大赞同夫子的教学方式,夫子本人亦太过迂腐不化,然课本上的文化让未释去学一学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我让未释去学堂听夫子讲课。他很欣然地答应了,道是还不曾与诸多同窗一起寒窗苦读过。
于是第一天,未释起了一个大早,就去学堂了。他是骑着大白一起去的。
下午时分,我正苦于小说创作、绯颜在一旁给我指导时,小团子就兴冲冲地骑着大白放学回来了。
彼时我正舔着笔头写书,边问:“今日头天入学堂,感觉如何?”
小团子来回忙个不停,给大白找点心吃,老成道:“很爽。”
儿子难得如此好学,我听后甚感欣慰。
然如此过了三五日以后,未释连同着大白竟被夫子不明不白地退学了。我感到十分地愤怒,绯颜亦是十分地看不惯那夫子,于是我与绯颜一起去找夫子要个说法。
结果夫子一看见我们却吹胡子瞪眼睛,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还道未释这个学生他教不来。
我便也不再给他好颜色,问他为什么教不来,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子。
夫子怒了,斥责我与绯颜道:“未释小同学不比你们两个整日不学无术就只知看一些污秽粗俗的东西,但凡老夫教的,他都已经学过了,领悟能力超群,且整日带着头老虎来上课,吓坏了其他的同学。老夫不以为未释小同学该继续来学堂学习。”
我与绯颜双双诧异:小团子竟如此厉害?继而引发了更为深刻的沉思:未释他阿爹是怎么教的?莫不是他在他阿爹那里没有一丝自由、整天都必须学习、否则就会有家暴罢?!
有关夫子说我们不学无术一事,我与绯颜都自动忽略了。
从夫子处回来,我找到未释,他正拎着小瓮带着大白欲和律泽去海底礁石底下抓螃蟹。
抓螃蟹是新近律泽为拓宽食谱所进行的一项新活动。螃蟹肉好吃,未释却不怎么感兴趣,然而他尤为喜欢抓螃蟹的过程,能从中体验到莫大的乐趣。
现在想来,定是平素他没有机会充分享受童趣的缘故。
我让大白衔着瓮与律泽一同去抓螃蟹,而将未释留下让他坐在一块大礁石上。他很是不安分地动爬爬西摸摸,拿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道:“阿娘今日去找夫子说理,结果怎么样?”
我道:“夫子蛮不讲理,不准你再入学堂。”
小团子不屑地撇嘴道:“我也不是非要去,阿娘说得对,那个夫子很迂腐,他问其他同窗的问题都是一些浅显易回答的问题,都被我答出来了,于是他再也问不出更加难一些的问题。刚开始是有些新鲜,但久了也就无趣了。他还不准我带大白。对此我十分不满意。”
我扶正他的小身板,道:“我听夫子说了,说你很有文化。你习了很多知识吗?”
小团子努努嘴道:“知识是习了许多,但具体有多少我数不过来。”
我想了想,问:“是不是……你阿爹逼迫你学习的?他是不是不准你玩耍?”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抹黑衣墨发的身影来,心头不由得一紧。想当初在人界时儿子刚降生不久,他就已然安排好了儿子未来三十年的路程,现如今要是迫使儿子没日没夜地学习这种缺德事,他是完全干得出来的。
未释闻言却摇头,乖顺道:“阿爹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要学习的。阿爹说,要是我将九重天上的书都读完了,阿娘就会回来。”
我狠狠地怔住了,看着未释黑白分明的眼,心中万分不是滋味,轻声问:“要是你将九重天上的书都读完了,阿娘还没回去呢?”